六、花鸟鱼虫的世界张世垚口述(第7/9页)

定:有人的地方就得斗气。

张:鸽子就是后来我父亲就不养了,我三爷养。我不养,我反对。

(2)养蝈蝈

张:咱说现在玩玩意儿也是啊,那天早上我起来遛弯儿,我看见那边有一个卖蝈蝈的,我就问他,我说你这蝈蝈多少钱,他说您要么,我说我瞧一瞧。拿出来了,四套蝈蝈,不怎么样。膀倒是筒子膀。

定:什么叫筒子膀。

张:这您就甭刨根了。筒子膀就是那俩膀呀,窝过来就跟俩小筒似的。叫的时候响。我就问他,告诉我150(元)一个,最低价给我150。这么会儿工夫我那蝈蝈开叫了。

定:您揣着呢?

张:啊。“哟”,这卖蝈蝈的就跟旁边那人说,“你听听,这蝈蝈叫蛤儿蝈蝈”,就是说我那蝈蝈叫唤跟蛤蟆似的。呱呱呱呱。一百个里头您也挑不出那么一个来。一千个来讲也不见得有那么一个。当时他跟那人说,这蝈蝈没有五六百块钱拿不下来,是人给我的。

定:您这蝈蝈怎么那么好啊?

张:人家养蝈蝈的,份蝈蝈的,人家繁殖蝈蝈,注186由这几百个里头挑出几十个来,他送朋友,他能送坏的么?他肯定得送我好的。他不送我好的我得找他,我得说道说道:“什么玩意儿?您给我那蝈蝈能玩吗?”

定:那您养蝈蝈养了多长时间了?

张:我也是解放以后了。小时候玩蛐蛐。刚买回来的蝈蝈看肚子,肚子又白又嫩,这是刚孵出来的。在这时候你就热揣,就是让它暖和。最长九天。揣到身上,晚上搁到被窝里边。最短三两天,就开始叫了。叫到一个多月盯俩月的时候,是叫得最好的时候,到两个半月以后就衰老了。喂它的时候呢,既要让它饿不死,也不能撑着,一撑着肚子特别大,寒碜了。你看,这个肚子是撅撅着,等到要往下耷拉着,就不好看了。九月十五上市,正月十五抖包。到正月十五就全抖落了。你想外面下着大雪刮着大风,屋里种点麦苗,种点青蒜,种两棵胡萝卜,胡萝卜苗长这么高,蒜长这么高,麦苗长这么高,全是青的,把蝈蝈往上边一搁,这种叫铁蝈蝈,注187有一种叫绿蝈蝈,蝈蝈蝈一叫,这就好看了。油葫芦注188再一叫,也是个乐啊。是不是个乐?别处您没法享受去,您享受不着这个,是不是?

定:是。

张:蝈蝈罐,这个口是象牙的,这个口现在九百(元)。这是养油葫芦的。这蝈蝈叫得最好听,就这蝈蝈,人家说能值五六百(元)。

(3)养金鱼

定:你们家除了养鸽子还养什么?

张:您爱听这个?我跟您说啊。在我印象当中,一仞注189的大缸。

定:一什么?

张:一仞,我也不知道啊。一仞的鱼缸,虎头鱼缸,就在我搬到交道口去住的时候,我家还一只呢。

定:怎么叫虎头鱼缸?

张:一个鱼缸,边上粘着虎头,泥的。我小时候就是养龙睛,凡是泥缸全是养龙睛的。据说我们家的蓝龙睛,蓝色的龙睛,在北京有名。后来绝了。是二十六年注190绝的还是什么时候绝的我就不知道了。那叫凤尾蓝。

定:您都没看见过?

张:对。四个大尾巴跟大蝴蝶似的。我就见过一个鱼缸。别的鱼缸具体怎么没的我就不知道了。是碎了,还是卖了。

(4)养花

张:养花。养花呢,我是受我爷爷传染。我爷爷爱鼓捣这个。在我年轻的时候家里石榴树、无花果、山影注191。我爷爷由小儿培养了一枝山影,由一点儿培养起来,到他死的时候山影有这么高了,这么大,起码得有五六十年了吧。我家里现在不是还有好几棵呢么。每年冬天得两个人搬出去,搬进来,可是这棵山影,就在我爷爷出殡的那一天,回来,这山影萎了,我感觉它有点灵气。现在我培养了一棵山影,我死了不知道它怎么着。

我爷爷种花比较不错,虽然他没经过名师吧,比如他种葫芦,把这鸡蛋打碎了,打碎了呢,留着鸡蛋壳,三分之二的鸡蛋壳,壳里边拿针扎两个小眼,把这里边装上土,葫芦籽埋这里,拿一大花盆,埋上六七个,根基就小了,营养就差了,所以这葫芦就长得相当弱,他就拿花盆后边搭上架子,把这葫芦全搭这架子上,搭好了以后呢,他写上“毛尖雨前”“红绿花茶”,都是茶叶的名,挂上小红幌子,挂到那架子上,在这盆里把这土弄得特别干净,铺上一点沙子,买点小毛猴,毛猴知道么?拿知了皮做的那个。那里边,摆上两个茶桌,摆上一个栏柜,一个毛猴在里边(做)老板娘,那个毛猴做伙计,搭着个白手巾,坐着个小绿壶,壶里有茶水,摆那么一圈。注192

定:多精致啊。那葫芦也结小葫芦吗?

张:结,这么点儿。特别弱,没有籽儿,小盆景似的。那鸡蛋还不能露出土皮来,那里边喝茶的、拉洋车的、打牌的、卖茶的,全是知了皮。这是我亲眼所见,现在如果让我弄,我按他这方法我也能弄。我弄过,但是我弄得不好(众笑)。所以我就不弄了。

每年弄一个。再就石榴树上结了石榴了,他写上,什么福寿绵长,吉祥话,贴上,等石榴熟了,拿水,把这字揭下。

那时候我爷爷不爱养鸟。靛颏,黄雀儿,花鸟鱼虫,您要单跟我聊……

定:您得聊一天。

张:三天。今天说句狂话,养虫也好养鸟也好,您到北京打听打听我去!我养的那大丽花,你知道那老铜茶盘子吧,把花往那上一搁,花尖都出了那茶盘子。我养的菊花,现在让我说,我说不上那个品种来,反正几个老品种我还知道,帅奇、紫玉莲、绿牡丹,这我都养过。我的菊花七寸,这么大个儿,直径7寸。

(5)揉核桃

定:您要在北京城里是有名的玩家,那就不是一般水平,北京城是什么城啊。您那玩核桃是不是也有特别多的讲究?

张:也有,不多。这副核桃,是人家送我的,最次的,我家还有两副好的呢。我跟这儿有名的卖核桃的核桃卢家,核桃卢注193你知道吗?登过报。

定:不知道。

张:就在天宁寺这儿。也有四五十岁了,小伙子倍儿狂啊。我撅过他,没跟他打过架。怎么撅的他呢?去年五月份吧,我穿着我一个小坎肩儿,兜里带了一千块钱,因为我知道我家里那两副核桃啊,有保留价值,我就舍不得拿出来了。我那两副核桃有一副来讲是枣红色的。

定:噢,那都玩了多少年了。

张:多少年了。另外一副也已经深黄了。我就惦记买一副别拿出去让人看着不像样的,又比较便宜的核桃。因为头有半个月吧,他登的报,说他卖核桃卖得出名,怎么怎么好,南方人。我说:“小伙子,把你那副核桃拿出来我看看”,一对鸡心核桃。拿出来了。拿出来我看看,我说这怎么说啊,他说一千块钱。我兜里就带了一千块钱。但是这副核桃我就没看上。另外价格也太高。我说:“你有狮子头吗?”给我拿出一副狮子头。我一看这狮子头啊,形态还行,就是个儿小点。我还没问价呢,它在一塑料袋里装着,我拿过来,鼻子对着花纹,看看屁股好不好,然后掉一个个儿,那我得看看,比较比较,是不是一样啊。他说话了:“您别这么看,您这么看要裂了呢”,“哟”,我说,“这核桃是揉的核桃还怕裂啊?”我说我外行了。这时候我的脸就沉下来了,等于你撅了我了,是不是?你认为我不是买主啊,你给要回去了,我面上下不来啊,当着好多人哪,所以我从兜里掏出一(副)核桃来,我说小伙子我告诉你,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朝阳门内您打听去,我姓张。有这样的核桃没有?有这样的核桃要是价位合适我要。这时候旁边:“哟,老先生您这核桃”,我说别动,谁也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