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六(第8/12页)

【原文】“四、五纪:一曰岁,二曰月,三曰日,四曰星辰,五曰历数。

【直解】辰,是日月交会的去处。历数,是推算天象的定数。箕子说:“洛书次四,五纪之畴。第一件叫做岁。盖天道运行,本有一寒一暑之序,因而定之为春夏,为秋冬,合四时以成一岁,而天运可纪矣。岁无不统,故居一。第二件叫做月。盖月行于天,本有生明生魄之候,因而定之为晦朔,为弦望,合三十日以成一月,而月行可纪矣。月统于岁,故居二。第三件叫做日。盖日有出没,则因之以辨昼夜,日有先后,则因之以次甲乙,而日于是乎可纪矣。日统于月,故居三。第四件叫做星辰。盖因星宿有动止,则别为经星纬星之名,因日月有交会,则分为周天十二辰之次,而星辰于是乎可纪矣。星辰乃日月之所经行,故居四。第五件叫做历数。盖岁月日星辰之在天,其盈缩迟疾,本都有个定数,则因其自然之数,制为一定之历。于其常行也,有推步之法,于其变动也,有占验之法,而天道之始终,于是乎可纪矣。历数所以总岁月日星辰者,故居五。人君能用此五者以合乎天,则顺时可以立政,而因天可以验人矣。所以说协用五纪。”

【原文】“五、皇极:皇建其有极,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惟时厥庶民于汝极,锡汝保极。

【直解】皇,是君。极,是至极可以为法的道理。建,是立。敛,是聚。五福,是寿、福、康宁、好德、考终。敷,是布。锡,是与。保,是保守。箕子衍皇极之畴说道:“洛书次五中数,如何叫做建用皇极?盖人君一身,乃天下臣民的表率,凡纲常伦理,言动事为之间,必须都大中至正,尽善尽美,立个标准在上,然后天下之人,皆仰之为法则,所以说建其有极。夫作善降祥,有德获福,此天道之不爽者。人君既尽道以为民极,则天心佑助,百顺咸聚,而五福之集于其身者,就似自己敛聚来的一般,所以说敛时五福。然这皇极之理,乃天下人同有的,人君为亿兆君师,岂徒自善其身而已哉!又必将这人人本具至极的道理去化导天下,使天下百姓每都效法君上,修德行善,也都个个获福。则我这五福,亦与天下共享之,就似我布散与他的一般。所以说敷锡厥庶民,是君之与民同福者如此。由是天下之民,见修德行善的,都得了为善之利,莫不观感动慕,把君上教他这至极的道理,亦相与保守,不敢失坠。民安于下,则君身益安于上,顺气流通,海内清和咸理矣。所以说锡汝保极,是民之与君同福如此。夫人君通天下为一身,必与天下同归于德,而后其德为全;亦必与天下同受其福,而后其福为备。若君德有一毫亏欠,则无以安享全福,而化成天下。若万方有一民未化,亦是福泽未遍,而分量为有歉矣。君天下者,其尚加意建极之义乎!此九畴以皇极为主,而居于中五之数也。”

【原文】“凡厥庶民,无有淫朋,人无有比德,惟皇作极。

【直解】淫朋,是邪党。人,是有爵位的人。比德,是私相比附。箕子又说:“皇极之理,虽通于民,而倡率之机,全系于上。故凡天下的庶民,都循礼于法,各安生理,不交结那淫邪的朋党,以相聚为非;在朝有爵位的人,也都奉公体国,各修职业,无有私立党与,暗相比附,而诬上行私者,是岂无自而然哉?皆由人君执中守正,以身作极于上,可以为万民之表率,百官之仪刑,故臣民咸有所感发兴起,而心术自端,趋向自正耳。若君身上有一毫道理未尽到至极的去处,而徒以法制禁令强教天下,又岂能感化得天下臣民尽无淫朋比德之私乎?信乎君之不可不建极也。”

【原文】“凡厥庶民,有猷有为有守,汝则念之。不协于极,不罹于咎,皇则受之。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汝则锡之福,时人斯其惟皇之极。

【直解】有猷,是有谋虑。有为,是有干才。有守,是操守廉洁。念,是眷念。罹字,解做陷字。咎,是过恶。受,是不弃的意思。康,是安和。福,指爵禄说。箕子告武王以造就人才之法,说道:“君能建于上,固足以感化乎下矣。然人之资质有高下,观感有浅深,若不委曲而造就之,则无以使之尽归于皇极。故凡此庶民之中,有识见会谋事,有才力能干事,又且操守廉洁,义不苟取。这是上等的人才,入可以辅佐朝廷,出可以宣力四方者。汝不但宠以爵禄而任用之,尤当加意眷念,常常记在心上,不可忘也。又有一般人,质有所偏,虽未能合乎皇极中正之理,却亦不敢放纵为非而陷于过恶。这是中等的人才,进之则可与为善,弃之则或流于恶。人君也须包含容受,设法教育,不可便拒绝了他。若他能感容受之恩,而加进修之力,虽未必翕然丕变,纯然有得,但观其色之安舒和悦,而近于有道之容,发于言则每每自说我能好德,而喜谈乐道之不置,这等便是向上学好的人。汝于此人,便当加之以爵禄而锡之以福。盖天下之人,上等者少,中才者多,造就作养,皆得其用,固不必责备而过求之也。夫既有因才之教,而又有彰善之典,将见惟时庶民,皆奋于感恩,乐于从善,斯能悉归于惟皇之极,而所谓锡汝保极者在是矣。人君欲造就人才,以化成天下,可不于此加之意哉!”

【原文】“无虐茕独,而畏高明。

【直解】虐,是轻弃的意思。茕独,是孤寒无依的人。高明,是势位尊显的人。箕子又说:“人君之于臣民,固当有造就之法,而其行法,又不可有偏私之心。盖庆赏之典,施于善良,黜罚之法,加于邪恶,惟当观其所行之善恶,岂宜论其势分之类崇卑。但有能好德而趋于皇极的,便是善人,便当念之受之,而锡之以福,虽是身世孤寒茕独的人,亦不可以其微贱而轻弃之也。若有比德而悖于皇极的,便是恶人,便当夺之黜之,而加之以法,虽是势位烜赫高明的人,亦不可以其尊显而畏惮之也。夫茕独者,人之所易虐也,而劝善之恩及焉,则非茕独者可知矣,人又何惮而不为善。高明者,人之所易畏也,而惩恶之法加焉,则非高明者可知矣,人又何恃而敢为恶。此王者之道,所以为至大至正,荡荡平平,而能造就臣民也。”

【原文】“人之有能有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凡厥正人,既富方谷。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时人斯其辜。于其无好德,汝虽锡之福,其作汝用咎。

【直解】人、正人,是都指在官之人说。羞字,解做进字。昌,是盛谷,是善。好,是和好。辜,是罪。箕子又说:“国事在于任人,人才最为难得,为君者不可不爱惜而成就之。如在官之人,有优于才能,足以应务的;有长于施为,足以任事的。这等的人,在己每自负其长,而于俗或致乖迕;在人恒忌其所有,而违之或俾不通。必须在上者,鼓舞振作他,使之加修其行,而尽展其才,庶几人乐为用,百务修举,而邦国有昌盛之休矣。然不但如此,凡有所资而后劝者,中人之情也。若此在官有能有为的人,又必使他俸禄优厚,有所仰给,不以内顾累其心,然后可责其进行而为善。苟廪禄不继,俯仰不给,不能使其和好于家,则此人之心,亦将夺于身家之谋,虽有才能,何暇为国尽力,且不免于罪戾矣,况望其能为善乎?此所以不可不富之也。然富乃所以养贤而非可以滥及。苟徒以其在官之故,于其无能无为而不好德者,汝亦槩与之以禄焉,则为汝滥用咎恶之人,而反贻害于邦国矣,此又汝之所当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