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两个男人之间的密室决斗(第7/16页)

在他身后,夫妇两人紧紧地追上来。

走出公园时,陈成问周奉天:“既然你已经跑了三天,再多三天有什么不行的?为什么要让我给你一个期限呢?”

“因为,我想向你借两个人。”

“谁?”

“顺子、宝安。”

第二天上午周奉天径直来到关押流氓小偷的教室,旁若无人地推门进去。

教室里,玩儿主们正排成一排,低头弯腰,面墙而立。一个女红卫兵高声地朗读《红卫兵纠察队通告》。通告严厉警告社会上的一切流氓无赖,必须在近日内向红卫兵自首,否则,后果自负。

“宝安、顺子,你们出来,跟我走。”周奉天面无表情地喊了一声。他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就像是大夫在呼叫病人。

那两个人也是久经战阵的人,听到周奉天的喊声,立刻挺起胸,毫不迟疑地向教室外走去。

走廊上,挤满了红卫兵。为首的,是陈成。

双方对峙着,谁都不说话,目光像剑一样在拼挡格击。过了好久,陈成突然侧过身子,指着身后的红卫兵对周奉天说:“你说,他们中间的哪一个向你走漏了消息?说!”

未等周奉天回答,陈成向红卫兵们挥了一下手,恶狠狠地说:“让开,让他们走。”

人们闪开一条道儿,周奉天三个人大步地走了出去。望着他们的背影,陈成又低吼了一句:“三天,三天以后答复我。”

周奉天回过头来,双手一抱拳:“一言为定。”

当天,有一个红卫兵向陈成递交了退出组织的申请书。

他在申请书上称自己是软骨头、怕死鬼,要求陈成为他保密。

10

崔援朝决定在八月三十一日抄王星敏的家。因为,这一天是王星敏的生日。

上午,王星敏到了学校。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暗花绸衫、蓝长裤、白凉鞋,显得端庄、秀丽,十分惹人注目。

崔援朝笑吟吟地迎上去,拉着王星敏的手说:“星敏,好消息。今天下午,毛主席、林副统帅在天安门广场接见红卫兵。总部通知你也去参加。”

“真的呀?”一向沉稳内向的王星敏高兴得跳了起来,她抱住崔援朝的肩膀,激动地转了一个圈,又把脸紧紧贴在崔援朝的脸上,亲昵地说,“谢谢你,援朝。你是我的朋友。”

崔援朝把脸转过去,差点儿掉下泪来。她有点儿后悔了。

中午,队伍集合好,正要向天安门广场出发时,陈北疆带着几名男红卫兵来到女校。她用那双秀美的眼睛冷冷地扫视着队伍,问道:“谁是王星敏?出列!”

她的语调低沉、平缓,不带一丝感情,但却让人感到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王星敏缓缓地走出队列,站在陈北疆的面前:“我是王星敏,你们是谁?”

“红卫兵纠察队。”

其实,陈北疆一眼就从队列中找到了王星敏。她那与众不同的穿着举止,特别是在不经意中流露出来的那种高贵气质和尊严感,使她像鹤立鸡群般地显眼和突出。

陈北疆那种永远一丝不变的冷静被动摇了,冰冷、秀丽的脸上微微泛起一层红晕。崔援朝说对了,这个人是我们最危险的敌人,而且,她好像太强大了,使她的敌人在不知不觉中就成为小丑。

“王星敏,红卫兵纠察队决定对你家进行抄查,主要是为了追寻失踪的流氓头子白脸的下落。他是你的哥哥吧?”

“是的。”王星敏平静地点点头。

“亲哥哥?”陈北疆好像很吃惊。这个气质高贵、容貌端庄秀丽的女孩子怎么竟会有一个当流氓头子的哥哥?

“是亲哥哥。我们兄妹感情很好。”

抄查一直进行到下半夜,有关白脸的材料一点儿都没有找到。只是抄检出不少属于“四旧”的古玩字画。现在,这些字画被堆在院子里,准备烧毁。

陈北疆始终没有动手翻捡一样东西,只是平静地站在一边看着男红卫兵们在忙碌。

王星敏也很平静,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默默地对着桌上那张自己的小照出神。后来,她似乎有些疲倦了,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当烧毁字画的火点燃时,两颗珠泪从她那长长的睫毛下滚落到腮上。

“为什么要哭?心疼了?”陈北疆突然发问。

“是心疼。这些字画是很有价值的文物,是财富。你们,随便地点一把火就把它们烧掉了。”

“是你们资产阶级家庭的财产!”

“它们也属于民族,属于国家。”

“我们无产阶级认为这些都是旧社会遗留下来的垃圾,和你这资产阶级小姐的趣味截然不同。所以,我们不稀罕这些所谓的财富。”

“拒绝它们,是愚昧。”

“那么好吧,”陈北疆大声地对点火的红卫兵说,“把火熄灭。”然后,她逼视着王星敏的眼睛,毫无表情地说:“既然你很珍惜这些破字画,我可以把它们留给你。不过……”她转过身去,仰脸望着天花板,淡淡地说:“你必须作出交换。”

“可以。不管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可以同意。”王星敏斩钉截铁地说。

“那好,咱们就算说定了。”陈北疆痛快地说。

“你要求我用什么作交换?”

陈北疆突然又转过身,两道锐利的目光射向王星敏的眼睛,低声吼道:“用你那资产阶级小姐的傲慢!”

“可以。我说过,我同意付出任何代价。你说吧,交换的办法是什么?”王星敏从桌边站起来,平静地说。

陈北疆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男红卫兵们,又把目光停留在王星敏的脸上。然后,她缓缓地说:“你,当着这些人的面,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脱下来,脱光为止。”

“可以。不过,你必须出去。”

“为什么?”

“因为,你也是女人!”

“我还是无产阶级。”

“如果你不怕污辱了自己的人格,你可以留下。”

王星敏说完,开始解衣扣,她的头微微仰着,目光越过人们的头顶,射向窗外的夜空。她脸上的眼泪已经干了。

当她脱掉衬衫,开始脱长裤时,男红卫兵们慌了,手足无措地想阻止她,又飞快地把头扭向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