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两个男人之间的密室决斗(第9/16页)
段兵又凶猛地扑了上去,但是这一次他扑空了。那只垂死的狗一下子变成了狸猫,敏捷地侧身躲过了段兵的拳头,然后,两腿一齐发力,猛蹬在段兵的小肚子上。
段兵从胸腔里发出一声惨叫,身子像皮球一样被弹到屋门上,然后又被撞回来,重重地摔倒在地板上。
生命的本能使段兵迅速地支起身子,爬了起来。但是,他还没完全站稳时,边亚军已经一个跨步蹿到他的身前,用一个利索的背挎摔的动作将段兵抡起在空中,又平摔在地板上。
随后,边亚军用两脚发疯似的向段兵的头上、脸上踢着、踩着,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叫骂着:“老子玩了一个,再打死一个,够本了。”
段兵没有感觉到疼,只是大脑里面嗡嗡地响,意识似乎正在离他而去。嘴里苦咸,胸口闷胀,两只眼睛被浓稠的血水糊住了,睁不开,他只想睡觉。
就在要睡着的一瞬间,他的两只手下意识地抓住了一只正踹向他胸口的脚,就像溺水的人抓了一根救命的木头。他拼命地一拽,边亚军一下子失去了重心,跌坐在段兵的身上。
段兵仰起上身,两只拳头一齐伸出,狠命地撞向那张丑恶的脸。
边亚军的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仰身栽倒了。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又都爬了起来。这一次,他们都没有贸然进攻,一人扶着一面墙壁,缓缓地向对方的侧面逼近,就像两只受伤的野兽,凶残而绝望地转着圈子。
段兵已不行了,腿、脚、手和大脑都已经不再属于自己,整个身躯似乎仅仅被一根细细的线支撑着。这根细线就是一个念头:为了社会正义,绝不能死!绝不能死!
边亚军也不行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浑身的肌肉也都僵死了。但是他不愿死,为什么要死呢?他突然想起了上小学时的一件事。
一个同学捡了五分钱交给老师,受到表扬。他就向父亲要了一角钱,也交给老师。老师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你父亲是骗钱,你是骗荣誉。小学六年,他的外号一直是“骗子”。
想到这儿,边亚军哭了。他哭喊着、号叫着,又扑向段兵,段兵的身上、脸上又狠狠地挨了几拳。
段兵倚着墙,不再去徒劳地躲避对方的攻击,他只是挺着,坚持着不倒下去。其实,再挨多少拳头,对他都是一样,他只是想找准机会,给敌人致命的一击。
终于,他看清了对方的脸,就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拳击出去。边亚军被仰面朝天地击倒在地上。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边亚军又站了起来,他再一次顽强地扑上去,再一次拼命向段兵的身躯击打,又再一次被打倒在地……
边亚军第三次站起来,第三次扑上去。这一次,他不再用拳,不再用脚,而是用自己的头,用那颗早已不成形状的头向段兵的胸口猛撞了过去。段兵一声不响地栽倒了。他没有能够再爬起来。
那颗头还在奋力地撞,撞在墙壁上,还在撞……
12
周奉天带着宝安和顺子进了一家小吃店。
买了包子和馄饨,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周奉天开始布置任务。
“顺子,你去找两个人。记住,一定要见到他们本人,打听清楚他们现在的处境。”
说完,他交给顺子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两个人的姓名和地址。顺子看过纸条,撕碎了填进嘴里,就着馄饨吃进肚子里,然后,他问周奉天:“这两个人是谁?干什么的?”
“你不用管,找到他们就知道了。”周奉天瞪了顺子一眼,说,“如果他们处境不好,一定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这件事,我立过誓,一定要办周全。”
顺子和宝安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周奉天叹了口气,又说:“北京是绝对不能再待下去了,找到这两个人,我们就去外地,先把眼前这股风躲过去再说。”他拍了拍顺子的肩膀,说:“你的动作一定要快,三天之后,陈成他们就会到处搜捕我们。也许,他现在已经后悔了。”
“行,我现在就去。”顺子站起身。
“我和宝安去找路费。后天晚上,咱们在菜市口浴池见面。”说完,他递给顺子二十元钱,又叮嘱说,“如果找不到人,千万不能把姓名和地址告诉任何人,也千万不能说是我在找他们。”
顺子从饭馆出来时是十点钟。他先到了新街口,登上22路公共汽车,一个来回以后再回到新街口时,身上的钱已经增加到六十几元了。此时已近中午了。
他走进商店,在工艺品部买了一把蒙古餐刀。这种刀刃口锋利,刀面上有两道很深的出血槽,只有行家才用这种刀。
十二点半,他出现在钢铁学院的宿舍楼前。大学生们都午睡了。他装成在找人,挺焦急地东张西望着。楼前和楼道内晾着不少衣服,他选中了一身柞蚕丝的旧军服,从容地把它摘下来,仔细叠好,揣进怀里,然后,好像是找人未遇,挺失望地走了。
一点半,他走进护国寺浴池,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甜甜地睡了一觉。五点整他走出浴池大门时,已经是一个颇有气派风度的红卫兵小将了。他走了将近一站路。到平安里的一家小饭铺去吃饭。以前他经常在这家铺子吃饭,看上了一个挺俊俏的服务员。那姑娘常穿一件高领的红毛衣,把脸蛋儿衬得红红的,姑娘比顺子大五六岁,但他喜欢她的红脸蛋儿。
姑娘不在。
“大姐,她歇班?”他问另一位服务员。
“她,谁呀?”
“就是,那个……经常……”
“噢,你问的是她呀!走啦,全家都被轰回老家去啦!”
“怎么轰回老家去啦?”
“她爸爸妈妈都是特务,家里藏着电台呢!”那个服务员把嘴凑近顺子的耳朵,挺神秘地说,“你说多悬哪!一个特务在咱们这儿当服务员,下毒的机会多着呢!你看她装得多么像,蔫蔫地不说话,心里可都是鬼。真吓死人了!愣是跟特务在一起待了几年,嘻嘻,还是‘文化大革命’好!要不……没准儿……”
“好个屁!”顺子愤愤地走出饭铺,一转身,钻进平安里附近的一条小胡同。
在暗影里蹲了好一会儿,他的猎物——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红卫兵才左拐右晃地出现在胡同里。顺子突然从暗影中钻出来,一手抓住车把,另一手把蒙古刀顶在红卫兵的嗓子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