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伪装者(第2/5页)

……很悲壮,很动情,一番话说完,我们都在看着梁洛宏,但看热闹的心态在消散,目光都变得温和、怜惜起来。虽然他的声音依旧刺耳,依旧让人生不如死,但此刻伴着这番话听来,无疑如一个悲情男子从地狱中传来的歇斯底里的哀怨和哭诉。

没人说话,如同法庭上等待宣判的诸位旁听,而骨头明显就是被告席上的那个,表情紧张,眼神死灰。桌上手机里也没了声音,许是梁洛宏一番真情告白让艾媚的心潮也澎了湃,一时口不择语。但这有点儿太折磨人了。

许久,手机里传出一声轻轻幽幽的叹息,在所有人屏气聆听中,艾媚缓缓开口:“洛宏,好吧洛宏,我……我承认,我爱你……”

“咔嚓哗啦!”清脆的一声爆响中断了电话审判,也拽走了大家的注意力。

好家伙!大器这死胖子还真是说到做到,在艾媚的话刚说出口的刹那,大器特诚信为本地抡了胳膊,啤酒瓶子也应声在他自己脑袋上开了花。

所有人都用震惊回应,离得最近的梁洛宏甚至吓得身子一抖,接着起码有近两秒钟,时间如同静止,谁都怔着不动。再接着陈吉吉一声尖叫,急慌慌手忙脚乱地扑向大器身边。

我和付裕也诧异着呢,这大器还真是对比当年没多少改变啊,还是喝醉了就敢不拴弹跳绳就玩蹦极的脾气,刚才连我都以为他是拿那个赌注吓唬梁洛宏呢,谁知道他还真砸啊。

这边一片慌乱时,电话那边的艾媚也缓过惊魂来了,急急嚷着询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打架了么?骨头和梁洛宏几乎同时探身对着手机报平安,抢着说没事只是出了点小意外,俩人脑袋凑得很紧,说着话还对视了一眼,目光复杂。

一旁的陈吉吉正急急为大器拨掉一头的碎瓶碴儿,我们这桌人也都起身前去探望,付裕边走边掏了车钥匙,也不知道喝醉了的大器有没有使巧劲儿,要是开了口子是要缝针的。

袁老二先到一步让开陈吉吉给大器检查,前后左右扒拉着看了一圈,笑了,后退一步冲大器竖了一下大拇指。看见二哥这个表情我们心算是放下了一半,也都捎带着扫了一眼。真是奇了!你说这人怎么能皮糙肉厚到这份儿上?酒瓶子砸上去,竟然一点没挂彩!就是肿了一块,起了个包。

大器脸上明显还有残留的痛楚,但更多是扬扬自得,好像自己干了件壮举似的,对着我们嬉皮笑脸地摆手,又把手指竖在嘴唇上示意静音,眼神递向面前不远处,那个几乎把脸都贴在手机上的梁洛宏。

虽然大器自行爆头吓了梁洛宏一跳,但这会儿他的注意力却根本没转移,全在手机另一端的女孩上,况且刚才艾媚的话足以重燃他人生的希望,如同在无尽的沙漠中找到小小的一汪清泉。

“媚儿,你说什么?你刚刚说的什么?再说一遍好么?”梁洛宏对着手机深情无限,同时眼睛在不停扫描对面那张惨白的白骨脸。

电话那边的女主角好像还在思考刚才这边的突发事件,被梁洛宏这么一问,语调愣了一下:“啊?哦,洛宏,我刚才是说,我承认我爱你,但……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就让它过去好么?我现在和陈谷在一起很开心,如果我和你不能做朋友的话,那我们就不要再联系了,好么?别再打搅我的生活,你也好好的……”

梁洛宏刚刚眼睛里高频闪烁的希望开始摧枯拉朽般地坍塌,与之对比强烈的是对面的骨头眼中腾起喜悦之火,并以燎原之势迅猛扩展。

旁边还郁闷着一个呢,大器揉着脑袋听着电话,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酒瓶子,他妈的砸早了!

这个故事教育我们,无论冲什么动,之前一定要听人家把话说完,确定可以冲动了再犯傻。

 

之后的事态急转直下,在骨头笑得春暖花开地挂断电话后,梁洛宏一脸的欲哭无泪起身探头,非得让大器砸他一酒瓶子,说话时带着哭腔,如同琼瑶戏里的男主角般歇斯底里,加上他特有的非主流腔调,震撼效果可想而知。周遭诸位怜悯之心油然而生,人的潜意识会不由自主地同情弱者,也都可以理解梁洛宏此刻生亦何哀死亦何苦的心情。

这番情景,让大器和老付都慈悲为怀,拍着梁洛宏的肩膀劝慰。梁洛宏眼睛里的激动都快溢出来了,败兵之将忽然得到敌方素不相识的安慰,这种力量是无穷尽的。袁老二适时上前圆场,喊服务员上菜,接着两桌并一桌。

再然后菜上了,酒开了。酒杯一举,刚刚的敌我双方变成了一家人。

常喝酒的都知道,男人在酒桌上,经常有喝之前不认识,喝完了就成了亲哥们儿,醒酒后还是不认识的经历。

梁洛宏带来那两个架不住袁老二与大器的热情洋溢,早就和我们喝成一片。这座位也开始频繁调动更换,陈吉吉、温小花和周小天仨丫头被挤到一起,倒没妨碍她们看戏,边看边聊,反倒混得有几分熟识了;我被挤到挨着谭墩与大器中间,一会儿代表国军喝一杯,一会儿代表共军敬一杯。

我和陈吉吉坐成个斜对面,在应付着周遭的同时还频繁地偷窥过去,但陈吉吉和周小天聊得火热,我半天没等到一个默契的对视,颇为失落,假模假式地和一个敌方代表干了杯啤酒,接着干咳一声,故意夸张地拿出手机按键,我就不信她没看见!

鬼来电,和老二外甥女聊什么呢?

短信发过去,斜对面很快响起手机提示,陈吉吉完全随意地从手包里拿出手机,按键查看,又貌似按键回复,整个过程没看向我这边一眼。

嘿嘿,我就知道她知道是我。

短信回过来:没聊什么,你管不着,哎别叫我这个,难听死。

我回:之前也不知道你是人是鬼,你这短信莫名其妙的,还真担心遇到狐仙了。

她回:我要是狐仙早把你炼丹了,你忘了是吧?狐仙会发慈悲在你情绪低落时候陪你聊那么晚吗?菩萨才会这样吧。

我回:呵呵对,你是菩萨,要是付裕知道你就是那个神秘的短信菩萨,不一定得多吃惊。

她回:切,要是在座的这些人知道我们俩有话不好好说却发着短信聊天,那才会吃惊呢。

我回:还真是,你小心点儿,别让周小天她们看见你发什么,拆穿怎么办?

她回:还是你小心点儿,你旁边那个谭什么的,偷窥你半天了,还看我呢。

……看到这条短信我果断地惊骇了一下,下意识抬头去看身边的谭墩。果不其然,这厮真的在眯着眼瞟我,一副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干了什么的感觉,继而站起身,拿着一根筷子敲碗:“哎哎!那边陈吉吉身边的哪位善良人,过来跟宝换个座位好吧?你们看看,坐一桌面对面的俩人还互相发短信聊天,累不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