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五 · 滦 阳 消 夏 录 五(第15/19页)

译文

狐能变化形状,所以狐狸通灵的,就能通过一条小缝隙来来往往,但是它只能变化自己的形体。

宋蒙泉说:他家里有个女仆,被狐狸媚惑,一到夜里就被狐狸脱得一丝不挂,从窗棂间抬出去放在廊下,群狐一起来猥亵戏弄。女仆的丈夫持刀向外冲,但是门被反锁住打不开。有时他虚掩着门等着,门也会自动关得紧紧的,他只能在屋里怒骂而已。有一天,他偷偷地藏了一支火枪,打算隔着窗户射击。到时候火枪却找不到了。第二天,却发现火枪在钱柜里。火枪长近五尺,柜口只有一尺多,不知是怎么放进去的。这就是说,狐狸还能变化它自身以外的人或物体的形状。宋儒动不动就说应当穷究事物的原理,像这类事又怎能以理来推测呢?

姚安公曾说:“狐狸住在坟墓里,却能幻化出屋宇的模样,人看着像真的一样,不知它自己看着是什么样子。狐狸长着皮毛,幻化为美女之后,人见了像真的一样,不知它自己看了又是什么样子。不知这个狐狸幻化之后,另外的狐狸看来又是个什么样子。这真是没法推究的事。”

乌鲁木齐把总蔡良栋言:此地初定时,尝巡瞭至南山深处。乌鲁木齐在天山北,故呼曰南山。日色薄暮,似见隔涧有人影,疑为玛哈沁,额鲁特语谓劫盗曰玛哈沁,营伍中袭其故名。伏丛莽中密侦之。见一人戎装坐磐石上,数卒侍立,貌皆狰狞。其语稍远不可辨,惟见指挥一卒,自石洞中呼六女子出,并姣丽白皙。所衣皆缯彩,各反缚其手,觳觫俯首跪。以次引至坐者前,褫下裳伏地,鞭之流血,号呼凄惨,声彻林谷。鞭讫,径去,六女战栗跪送,望不见影,乃呜咽归洞。其地一射可及,而涧深崖陡,无路可通。乃使弓力强者,攒射对崖一树。有两矢着树上,用以为识。明日,迂回数十里寻至其处,则洞口尘封。秉烛而入,曲折约深四丈许,绝无行迹。不知昨所遇者何神,其所鞭者又何物。生平所见奇事,此为第一。

考《太平广记》,载老僧见天人追捕飞天野叉事,野叉正是一好女。蔡所见似亦其类欤?

注释

缯(zēnɡ)彩:彩色缯帛。缯,古代对丝织品的总称。

觳觫(hú sù):恐惧战慄的样子。

译文

乌鲁木齐把总蔡良栋说:这个地区刚刚安定时,他曾经巡查到南山深处。乌鲁木齐在天山之北,所以叫它南山。当时夕阳西下,蔡良栋看见山涧对面好像有人走来走去,以为是玛哈沁,额鲁特语叫盗贼为“玛哈沁”,军队里袭用它原来的名称。 就躲在灌木丛中仔细观察。只见有一个人身穿戎装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几个士卒侍立一旁,面目都很狰狞可怕。因为隔得远听不清说话声,只见坐着的人指挥一个士卒从石洞里叫出六个女子,这些女子都皮肤白皙、容貌娇丽。都穿着漂亮的绸缎衣裳,每人被反绑着两手,浑身颤抖低头跪着。她们被一个个带到坐着的人面前,被剥下裤子按倒在地,一直鞭打到皮开肉绽,女子的凄惨呼叫,响彻山林。打完后,那群人扬长而去;这六个女子战战兢兢跪在原地不敢动,目送到望不见那群人的影子,才呜咽着回到洞里。涧对岸离蔡良栋这边只有一箭之遥,但涧深崖陡,无路可通。当时蔡把总命令几个弓力强的士兵集中目标射对岸的一棵树。有两支箭射中了,作为标记。第二天迂回盘旋了几十里找到那儿,洞口却是蛛网尘封。蔡把总一行点了火把进洞,发现曲曲折折大约有四丈多深,却丝毫没有发现人的踪迹。不知昨天遇见的是什么神,他们鞭打的又是什么东西。蔡把总说,我一生中见过的,这算是第一件怪事。

考据《太平广记》,记载一个老僧看见天人追捕飞天夜叉,夜叉正是一个美女。蔡把总所见的莫非是夜叉一类的东西?

六畜充庖,常理也;然杀之过当,则为恶业。非所应杀之人而杀之,亦能报冤。乌鲁木齐把总茹大业言:吉木萨游击遣奴入山寻雪莲,迷不得归。一夜,梦奴浴血来曰:“在某山遇玛哈沁为脔食,残骸犹在桥南第几松树下,乞往迹之。”游击遣军校寻至树下,果血污狼藉,然视之皆羊骨。盖圉卒共盗一官羊,杀于是也。犹疑奴或死他所。越两日,奴得遇猎者引归,始知羊假奴之魂,以发圉卒之罪耳。

注释

游击:从三品武官,分领绿营兵。漕标副将以下也设此官,掌催护粮运。西南少数民族土官中,也有“土游击”一职。

圉(yǔ):养马。

译文

用六畜做菜来给人吃,这是常理;但是杀过了头,就成为罪恶冤孽。不是应该杀的人而去杀它,它也会报冤的。乌鲁木齐把总茹大业说:吉木萨游击派遣奴仆进山寻找雪莲,迷了路回不来。一天夜里,梦见奴仆满身是血而来说:“在某山碰到玛哈沁,被一块块零碎割着吃掉了,剩馀的骸骨还在桥南第几棵松树下面,请求去查找。”游击派遣下属军官找到树下,果然血污狼藉,但是看去都是羊骨。原来养马的士兵一道偷了官府饲养的一只羊,在这里杀掉了。人们还疑心奴仆也许死在别的地方。过了两天,奴仆遇到了打猎的被领了回来,人们才知道是羊借奴仆的魂来揭发士兵的罪过罢了。

李媪,青县人。乾隆丁巳、戊午间,在余家司爨。言其乡有农家,居邻古墓。所畜二牛,时登墓蹂践。夜梦有人呵责之。乡愚粗戆,置弗省。俄而家中怪大作,夜见二物,其巨如牛,蹴踏跳掷,院中盎瓮皆破碎。如是数夕,至移碌碡于房上,砰然滚落,火焰飞腾,击捣衣砧为数段。农家恨甚,乃多借鸟铳,待其至,合手击之,两怪并应声踣。农家大喜,急秉火出视,乃所畜二牛也。自是怪不复作,家亦渐落。凭其牛以为妖,俾自杀之,可谓巧于播弄矣;要亦乘其犷悍之气,故得以假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