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十 四 · 槐 西 杂 志 四(第27/29页)

,占事多验。平定西域时,从大学士温公在军营。有兵士遗火,焚辕前枯草,阔丈许。公使占何祥,曰:“此无他,公数日内当有密奏耳。火得枯草行最速,急递之象也;烟气上升,上达之象也。知为密奏,凡密奏,当焚草也。”公曰:“我无当密奏事。”曰:“遗火亦无心,非预定也。”既而果然。其占人终身,则使随手拈一物,或同拈一物,而所断又不同。至京师时,一翰林拈烟筒。曰:“贮火而烟呼吸通于内,公非冷局官也;然位不甚通显,尚待人吹嘘故也。”问:“历官当几年?”曰:“公毋怪直言。火本无多,一熄则为灰烬,热不久也。”问:“寿几何?”摇首曰:“铜器原可经久,然未见百年烟筒也。”其人愠去。后岁馀,竟如所言。又一郎官同在座,亦拈此烟筒,观其复何所云。曰:“烟筒火已息,公必冷官也。已置于床,是曾经停顿也;然再拈于手,是又遇提携复起矣。将来尚有热时,但热后又占与前同耳。”后亦如所言。

注释

康节观梅:指宋代邵雍所作的梅花术数。观梅,古代占卜法。

辕:辕门,旧时指军营、官署的外门。借指衙署。

译文

甘肃参将李璇,精通邵雍的占卜术,占卜事情往往很灵验。平定西域时,他随从大学士温公在军营里。有个士兵不慎丢弃火种,烧着了军营辕门前的一片枯草,过火面积有一丈多宽。温公让他占卜是什么兆头,他说:“这没有别的意思,您几天之内有急密奏折上报。火遇到枯草烧得最快,是紧急传递的象征;烟气向上升,是向上送达的迹象。由此知是密奏,凡是密奏,都要烧掉草稿。”温公说:“我没有要密奏的事。”他说:“失火也是无意的,并不是预定的。”后来果然如此。他为别人占卜一生命运,就随手拿一件东西。有时拿同样的一件东西,占卜结果又不同。在京城时,一位翰林学士拿着烟袋请他占卜。他说:“水烟筒中贮存着火,烟通过呼吸在里边通行,说明您不是被冷落的官;但是你的官运不大通畅显达,是因为还需要别人为你吹嘘。”翰林又问:“我还能做几年官?”他说:“恕我直言。火本来不多,一旦熄灭就化为灰烬,热的时间不会长了。”翰林问:“我的寿命有多长?”他摇摇手说:“铜器本来可以经历很长时间,但世上没见过一百年的烟筒。”翰林不高兴地走了。过了一年多,事情竟然像他说的一样。当时一位郎官在座,也拿起这支烟筒问他。他说:“烟筒里的火已经熄灭,您必定是一位受冷落的官员。烟筒已经放在案几上,这是说您的官运停顿过;但是又被拿在手里,说明要重新起用了。将来还会有热的时候,不过热了以后的结果和前面那位相同。”后来这个郎官果然也像他说的那样。

吴惠叔携一小幅挂轴,纸色似百年外物,云得之长椿寺市上。笔墨草略,半以淡墨扫烟霭,半作水纹,中惟一小舟,一女子坐篷下,一女子摇橹而已。右角浓墨写一诗曰:“沙鸥同住水云乡,不记荷花几度香。颇怪麻姑太多事,犹知人世有沧桑。”款曰:“画中人自画并题。”无年月,无印记。或以为仙笔,然女仙手迹,人何自得之?或以为游女,又不应作此世外语。疑是明末女冠,避兵于渔庄蟹舍,自作此图。无旧人跋语,亦难确信。惠叔索题,余无从着笔,置数日还之。惠叔殁于蜀中,此画不知今在否也。

注释

女冠:亦称“女黄冠”、“女道士”、“道姑”。唐代女道士皆戴黄冠,因俗女子本无冠,唯女道士有冠,故名。

译文

吴惠叔带来一幅挂轴小画,看纸的颜色这幅画是一百年前的了,吴惠叔说,他是从长椿寺的集市上买来的。画的笔墨潦草,一半是用淡墨扫成烟雾,一半是水纹,中间只有一只小船,一个女子坐在船篷下,另一个女子在摇橹。画的右上角是用浓墨题的一首诗:“沙鸥同住水云乡,不记荷花几度香。颇怪麻姑太多事,犹知人世有沧桑。”落款写道:“画中人自画并题。”画上没有题年月日,没有盖印章。有人认为,这幅画出自仙女手笔,但是仙女的手迹,俗人怎么能得到呢?也有人认为,这是沦落飘游的女子所作,但是,这种女子又说不出这样超脱世俗的话。我怀疑是明朝末年的女道士,因为逃避兵乱,住在渔村,自己画了这幅画以寄托情思。但是由于画面上没有前人的跋语,所以,这个猜测也就无法确定。吴惠叔请我在这幅画上题辞,我无从下笔,在案头放了几天,又还给了他。后来,吴惠叔在蜀中去世,如今,这幅画不知还在不在了。

舅氏实斋安公言:程老,村夫子也。女颇韶秀,偶门前买脂粉,为里中少年所挑,泣告父母。惮其暴横,弗敢较,然恚愤不可释,居恒郁郁。故与一狐友,每至辄对饮。一日,狐怪其惨沮,以实告,狐默然去。后此少年复过其门,见女倚门笑。渐相软语,遂野合于小圃空屋中。临别,女涕泣不舍,相约私奔。少年因夜至门外,引以归。防程老追索,以刃拟妇曰:“敢泄者死!”越数日,无所闻;知程老讳其事,意甚得,益狎昵无度。后此女渐露妖迹,乃知为魅;然相悦甚,弗能遣也。岁馀病瘵,惟一息仅存,此女乃去。百计医药,幸得不死,赀产已荡然。夫妇露栖,又尪弱不任力作,竟食妇夜合之资,非复从前之悍气矣。程老不知其由,向狐述说。狐曰:“是吾遣黠婢戏之耳。必假君女形,非是不足饵之也;必使知为我辈,防败君女之名也;濒危而舍之,其罪不至死也。报之已足,君无更怏怏矣。”此狐中之朱家、郭解欤?其不为已甚,则又非朱家、郭解所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