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十 四 · 槐 西 杂 志 四(第25/29页)

我说:“这些说法都不对。这是因为她的心志完全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人的身体可以随着心志变化。郗皇后变成巨蟒,汉代宣城太守封邵变成猛虎,是因为她们的心先前已经变成蟒、变成虎了,所以身形也成了蟒、成了虎。以往的说法,狐狸本来是叫阿紫的淫荡女人变成的,人有着狐的心志,人能变成为狐。狐有人的心志,狐也能成为人。和尚、道士们坐化,躯体往往不倒;忠臣、烈女们的尸骨长期存留不腐,这都是因为精神能够保持形体不变。这个狐女死后形状不改变,就属于这类情况吧!”周泰宇说:“确实如此。人们传说刘哲开始娶狐女为妻的时候,不是没有疑虑、没有担心的。狐女说:‘娶妻是为了成家,如果她合乎要求,那么狐和人有什么不同呢?而且人只知道害怕狐,却不知道常常和狐做伴侣。那些贪欲无度、使人生病损寿的女人,和狐的采补行为有什么区别?那些翻墙钻洞与人幽会的女人,和狐的放荡有什么两样?那些挑拨离间、在家庭制造事端的女人,和狐媚惑人有什么不同?那些偷盗家里钱财送给相好的女人,和狐的抢夺和偷窃有什么分别?那些嚣张狂傲、搅得六亲不宁的女人,和狐的作怪骚扰有什么不一样?您怎么不惧怕她们却反而害怕我呢?’可见这个狐的心志在人类之上,怪不得她开始是人,到死还是人。像她所说的那些具有种种狐狸行为的人,六道轮回,都是由自己的心志所致,我担心,对自己的要求过低,也就难免堕落到那种境界之中了。”

古者世禄世官,故宗子必立后,支子不祭,则礼无必立后之文。孟皮不闻有后,亦不闻孔子为立后,非嫡故也。支子之立后,其为茕嫠守志,不忍节妇之无祀乎?譬诸士本无诔,而县贲父则始诔,死职故也。童子本应殇,而汪踦则不殇,卫社稷故也。礼以义起,遂不可废。凡支子之无后者,亦遂沿为例不可废,而家庭之难,即往往由是作焉。

董曲江言:东昌有兄弟三人,仲先死无后,兄欲以其子继,弟亦欲以其子继。兄曰:“弟当让兄。”弟曰:“兄子幼而其子长,弟又当让兄。”讼经年,卒为兄夺。弟恚甚,郁结成疾。疾甚时,语其子曰:“吾必求直于地下。”既而昏眩,经半日复苏,曰:“岂特阳官悖哉,阴官之悖乃更甚。顷魂游冥司,陈诉此事。一阴官诘我曰:‘汝为汝兄无后耶?汝兄已有后矣,汝特为赀产争耳。见兽于野,两人并逐,捷足者先得。汝何讼焉?’竟不理也。夫争继原为赀产,乃瞋目与我讲宗祀,何不解事至此耶?多置纸笔我棺中,我且诉诸上帝也。”此真至死不悟者欤!曲江曰:“吾犹取其不自讳也。”

注释

孟皮:孟皮的祖先本是殷商后裔,先祖是微仲。六世祖孔父嘉之后,后代子孙开始以孔为氏,孟皮的父亲叔梁纥是鲁国出名的勇士,先娶施氏曜英,生九女,其妾生孟皮,孟皮有足疾。当时,女子和残疾的儿子都不宜继嗣。叔梁纥晚年与颜徵在生下孔子,所以孟皮是孔子的大哥。

茕(qiónɡ)嫠(lí):无依无靠的寡妇。

诔(lěi):古代叙述死者生平、表示哀悼的文章。

“童子”三句:汪踦(qī)是鲁国公子的嬖僮。在齐鲁之间的一次战斗中,他俩同乘一辆战车奋勇拚杀,一同战死,一同停殡。国人因为汪踦年纪小而欲以殇礼葬之,孔子听说后则曰:“能执干戈以卫社稷,可无殇也。”殇,这里指未成年而死。

译文

古代有世袭禄位、世袭官职的制度,所以家族的嫡长子必须立后,其他儿子并不享受祭祀,所以按礼制没有必须立后的规定。没听说过孟皮有后代,也没听说过孔子为他立过后嗣,这是因为他不是嫡子的缘故。庶子立后嗣,也许是因为寡居的偏房守贞节而不忍心让她百年后得不到祭祀吧?譬如士死后本来没有悼文,但是从春秋时鲁国的县贲父开始有了悼文,因为他死于职守。未成年人死了本来应该算是夭亡,但汪锜死了却不是按夭亡下葬,因为他是保卫社稷而死。礼法是根据义理制定的,所以不能偏废。凡是庶子没有后嗣的,也就沿续成惯例不能废除,而家庭的矛盾,就往往因此而产生了。

董曲江说:东昌县有兄弟三人,老二死了没有儿子,哥哥想让自己的儿子继承老二的家业,弟弟也想让自己的儿子继承。哥哥说:“弟弟应当让哥哥。”弟弟说:“哥哥的儿子年幼而我的儿子年长,弟弟又应该让哥哥。”官司打了有一年多,最终是哥哥夺得了继承权。弟弟非常气愤,郁郁成病。病危时,告诉儿子说:“我一定到地下去讨个公道。”于是就昏迷不醒,过了半天又苏醒过来说:“哪里只是阳间的官府不讲理,阴间官府更不讲道理。刚才我的魂到了阴曹,陈述了这件事。一个阴官质问我说:‘你是因为你二哥没有后代吗?你二哥已经有后代了,你不过是为了争夺财产吧。这就好像是在野地里看见一只野兽,两个人一起追赶,跑得快的人先得到。你来告什么状呢?’竟然不受理。争继承权为的就是财产,却瞪眼和我讲继承祖先祭祀的事,怎么不懂事理到了这种地步?你们多放些纸笔在我的棺材里,我将向上帝起诉。”这真是到死也不觉悟的人。董曲江说:“我倒是赞赏他的毫不隐讳。”

乙卯典试山西时,陶序东以乐平令充同考官。卷未入时,共闲话仙鬼事。序东言有友尝游南岳,至林壑深处,见女子倚石坐花下。稔闻智琼、兰香事,遽往就之。女子以纨扇障面曰:“与君无缘,不宜相近。”曰:“缘自因生,不可从此种因乎?”女子曰:“因须夙造,缘须两合,非一人欲种即种也。”翳然灭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