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夏乾突遭恶人袭(第3/5页)
夏乾晃了晃脑袋,将这些不切实际的倒霉想法赶跑。回屋开始收拾行李,休息片刻,这些古怪想法随着天空最后一抹光线退去了。
夜晚已至,酒菜飘香。
这是夏乾在吴村的最后一夜。
“夏公子,我敬你。”凤九娘说完,便面无表情地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夏乾好不尴尬,这样被女子敬酒还是头一遭。他自己以前天天在西街酒肆闲逛,敬酒场面倒是屡见不鲜,可如今身处偏僻山村,凤九娘是长辈,居然先于自己敬酒。长幼颠倒,这不符合规矩,况且自己与凤九娘一向水火不容,来了几日没少给她脸色看,她居然丝毫不记仇。夏乾心里实在是不喜欢这个女人,闷头喝了酒,一句话也没说。
凤九娘脸上挂着难以言喻的神情,笑得有些僵硬。看着凤九娘的脸,夏乾觉得视野有点模糊。他坐下嚼着小菜,心里暗想,凤九娘说这是陈年老酒,过年才喝上点,肯定劲大。抬眼看看水云与吴白,二人脸上都挂着一种凄凉之态,眼眶微红。水云失去姐姐,吴白眼睁睁看着木须抽搐死掉,谁能好受?这顿饭吃得尴尬万分。
吴白实在是吃不下去,回屋翻出了吴村四周的地图。三个小辈围着夏乾叽叽喳喳,告诉他翻山的注意事项与行进路线,生怕他出危险。
凤九娘又给他倒了一杯酒,夏乾觉得有些头晕,拒绝道:“明日还要爬山,今日不宜多饮。”
“那就以茶代酒,”凤九娘站起身来,“我去取些好茶。”
屋内觥筹交错,灯火通明。屋外寒风瑟瑟,冬月凄冷,雪花又至。在这之后,夏乾饮了数杯茶。但方才那杯酒的酒劲儿实在是大,待饭菜吃到一半,水云与吴白已经不胜酒力昏睡过去。凤九娘酒力似乎格外好。黑黑喝得少,此时也昏昏欲睡,她见菜快吃完,自己硬撑着去再端些醒酒汤来。
夏乾实在支撑不住,打算回屋子去睡觉。他晃晃悠悠地走着,心想这酒真是厉害,也有些担心明日的行程。待他回屋推门,扑通几下就栽到床上了。
床上还摆着昨日就收拾一半的包袱,散碎银子和一点银票,但他的大部分银票都偷偷卷在头冠里。如今他困倦至极,头发也不想松散开来,希望就这样和衣睡去。
夏乾觉得眼前发黑。他想起在庸城风水客栈射伤青衣奇盗之时,自己从房间跑出来,却被人打了一棍子。现在的感觉和那时是差不多的,头痛欲裂。他突然咧嘴傻笑,觉得自己一觉醒来说不定真的整个人都回到庸城。
银杏,小桥,流水,夏家院子,雕花大床……也许这个山村和这些荒唐事都只是他的一个梦。风雪声越来越远,夏乾的意识开始模糊。
强烈的土腥味弥漫在周围,这仿佛是来自地府的味道,活生生让人窒息。夏乾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自己不是应该睡在床上吗?他想翻身,但他翻不动。身上似乎是有千斤重,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夏乾好想睁开眼睛,但是他睁不开。他很困,但是下半身僵硬,无法动弹。
夏乾一下睁开眼睛,但是眼前是一片黑暗。他似乎在地狱里、棺材里、老鼠窝里——夏乾用尽一切能形容这个古怪地方的词语,却发现根本难以描述。
良久,他才看清四周,一种恐怖之感袭上心头——这地方像是坟墓!他周围全是泥土,下半身全部被土掩埋,而上半身却露在外面,好似盖上了一层土被子。
夏乾吓了一跳,一觉醒来,为什么成了这样?自己死了吗?为什么会被土埋着?可自己还活着,还在呼吸呀!
全身上下强烈的疼痛感让他苦不堪言,颈部、肢体如同被人用木棍毒打一样疼痛。皮肤火辣辣地疼,似是受了严重擦伤。
到底为什么?
夏乾不知道,他想大叫——然而他喊不出来,出口之后声音是喑哑的。
他没死。他的嘴巴、耳朵、眼睛、鼻子都有知觉,但是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夏乾整个人乱作一团,他挣扎着,想逃离开泥土的束缚。
他微微向斜上方看去,能勉强看到一丝光亮。夏乾顿时明白了,这是一个如井般的深坑。他全身疼痛,定然是被人从洞口扔下来的!这个想法让他惊恐万分。
向上仔细看去,洞口与他的眼睛并非垂直。他被人从洞口扔下来,跌落到洞底,而头部却并不是正对洞口。他微微侧头向脑后望去,脑后有一条窄小的通道。这条通道与洞口垂直,故而把夏乾扔下来的人无法看见这垂直的小通道。
这无名小通道救了他一命,井口窄小,夏乾身子长,弓起身子被人扔了下来。待触到井底,身子自然伸直,头与胸部向后倒,不偏不歪地倒在这个小通道里。
夏乾想到此,暗叹自己命大!
四壁泥土松软,他身子倒下之时砸掉一块斜着的泥土,从而让他此时可以仰视洞口。
这种情景让他心中慌乱无比,但他明白一点——有人想把自己活埋。
人被埋起定会窒息而死,即便露出头来,泥土也会压住胸腔。好在上苍眷顾,让他上半身有个很好的庇护之处,而下半身的沙土也不是特别多,他活下来了。
夏乾弄不清楚,自己从这么高的地方跌落居然没受重伤,脖子也没断。他不顾得这么多,只是拼命地想从土里出来,然而他无力挣脱也无力呼救。
夏乾记得在地面上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喝酒。
想到此,夏乾目眦欲裂,全身动弹不得,却怒气冲天。
凤九娘!是她!一定是她!她在酒里下药!
他脑袋炸开一般,脑中不仅是怨恨,还有浓重的悔恨,悔恨自己当日的大意。
夏乾与她吵架数次,凤九娘皆是忍让,平和的言语中却透着冰冷的敌意。夏乾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普通的乡下妇人居然狠毒至此。
她定然是早早盘算好了的。此人起初见夏乾,以为他出身贫寒,便百般刁难,不时出言讥讽。若说不对劲,便要追溯到夏乾甩了一桌子银子那日。他至今记得凤九娘当时见了银子的神情,错愕,贪婪,阴毒。
夏乾此时才明白,凤九娘面对他的指责为何不还嘴,一来是为了让他大意,二来是为了拖延他回汴京的时间。
洞里暗得让人心里发慌,夏乾看见洞顶的一丝微光,他也明白,若是此时坐以待毙,这将是他人生中最后一丝光亮。不进食,浑身是伤,顶多撑三日。若是饮水,可撑过七日。洞口微亮且隐隐透红光,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暗去,应当是晚霞之光。如此算来,他应当是在这洞底昏迷了整整一日。
还剩两日供他脱逃。
即便从洞里爬出去,迎接他的是谁?凤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