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夏乾突遭恶人袭(第4/5页)
夏乾拼命地想翻个身,却发现很难做到,一来是因为药物的缘故,二来是因为冬日寒冷。
照理说冬日严寒,洞底应当温暖一些。然而这个洞却并不温暖,夏乾只觉得一阵冷风从自己脑后吹过来。黄昏已至,若是夜晚降临,自己会不会被生生冻死?
夏乾一阵胆寒,他不想死。
挣扎一番,天彻底黑了。夏乾觉得手脚不似之前麻木,反而变得僵硬冰冷。下肢埋在土里,肢体与土地似要融为一体。绝对不能冻死,必须先从土里出来。夏乾一咬牙,什么也顾不得了。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他心生一计。从昨日喝酒到今日黄昏,他还没有小解过。反正憋不住了,这样好歹暖和,能捡回条命,什么方法都行。
完事之后,果然暖和很多。虽然味道不好闻,身上的沙土却松软了些,可以挣脱了。夏乾动了几下,下肢似乎脱离了土面。然而他双腿疼痛无力,根本无法支撑自己站起。他苦笑一下,双目微闭,似要睡去。
他想他的家,想爹娘,想躺在青石板的路上,想听着流水的声音,想听见蝉鸣鸟啼,想听见小贩的叫卖声……他刚刚决定离开庸城,人生没有开始,又怎么能结束呢?他想起小时候自己跌落在山崖底下,天空中飞过一只孔雀,它的羽毛掉了下来,飞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传来。微弱,不清晰,似是从梦里传来,似是从心底传来。
“有人吗?”
夏乾以为自己真的在梦中。这声音为何这么熟悉,似是从遥远的过去飘来,慢悠悠地飘到了这个时间点上。
“可有人在?”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语调平和,温和稳定而富有礼节。既像春日阳光一般和煦,也有冬日白雪的冷清,听着格外舒服。它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地随着冷风进了夏乾的耳朵里,似乎来自远方,又似乎近在耳畔。
夏乾昏昏沉沉。
这……听起来像是易厢泉的声音。
不久前——就在夏乾刚刚苏醒之时,吴村的厅堂中,水云、吴白、凤九娘、黑黑正在吃着晚膳。
晚膳与夏乾在时相比差了许多。小菜有一半是精致的,一半则是胡乱弄熟的。前者是黑黑做的,后者是凤九娘做的。
众人表情僵硬,均是一言不发,各怀心事。
“凤九娘,你刚才蹲在村子西面做什么呢?若不是我叫你,你难道还不来吃饭?”黑黑盯着她。
凤九娘一滞,低声道:“村西塌陷了,你们不要往那边去,听见没有?”
无人应和。良久,水云才突然发话问道:“夏公子真的走了?”
黑黑也看着凤九娘:“真的走了吗?”
吴白也放下碗筷,三个小辈齐齐看向凤九娘。
“走了走了,我都告诉你们多少遍了。”凤九娘脸色苍白,异常难看。她只是低头看着菜肴,胡乱地吃几口,敷衍他们:“他清晨就走了。见你们宿醉未醒,就一人爬山去了。他归心似箭,又想找曲泽。不过也是,那种富家少爷怎么愿意待在咱们这穷酸地方,你们还问个什么劲?”
凤九娘说罢,又继续吃起饭来,不似平日里的双手叉腰、眉毛高挑的样子,似是有心事。
水云咕哝一句,似乎是“也不记得道别”。
黑黑放下碗筷,似是吃不下,她只是看着凤九娘,用一种清澈的目光看着她。然而那目光之中却夹杂着疑虑。
凤九娘被瞧得心虚:“你看我作甚?”
“凤九娘,你老实告诉我,”黑黑盯着她,那眼神是恳切的,语气也十分委婉,“夏公子,他到底,到底……”
“你为何总问起他?”凤九娘趁机打断,冷冰冰道,“他走了,你心疼不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多想无益。回头给你找个人嫁了,你就不想了。”
凤九娘这话说来难听,黑黑被训得涨红了脸。吴白听见凤九娘口出此言,猛一抬头,面若冰霜:“我姐是想问你,你不会为了钱财,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吧?”
这是吴白自木须死了之后第一次与凤九娘对话。他一脸愤怒,却又强压下来,冷冰冰道:“趁大家都在,解释清楚最好。”
凤九娘想不到吴白来这一出,狠狠道:“你个黄毛小子,别血口喷人!我能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吴白怒道:“你做的伤天害理之事还少?”
凤九娘气急。她本就心虚,一下子站起,似要指责,话却并未出口,又慢慢坐回去了。几人沉默地吃着饭,各怀心事。日薄西山,光芒退去,也无人在厅堂内点上蜡烛。在这一片黑暗之时,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有人吗?”
声音不大却清晰,缥缈似来自云端。
都言日落时分,阴气最盛,猛然冒出一个声音是异常惊悚的。水云嘴里还塞着饭,瞪大双目:“你们……听见了吗?”
“这莫不是夏公子的声音?”黑黑一下子站起来,脸上微微挂着喜色。
凤九娘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铁青。她眉头紧蹙,颤抖道:“你们听错了,是狼嚎。”
吴白三步并作两步打开厅堂的大门,一阵冰冷的空气钻入屋子。他扭头挑眉道:“听起来是年轻男子的声音。”
黑黑听闻此,急急出去。凤九娘一拦,怒道:“夏公子都走了!怎么可能有人在村子里?荒山野岭,定然听错了!”
吴白争辩:“我听见分明是——”
“可有人在?”
那声音又传来了。众人陡然一惊,这分明是人声!
“听起来不是夏公子的声音。夏公子声音更清朗,这个声音更沉稳温和。”水云放下碗筷,咀嚼着来到门口,“是不是村子外面有人啊?”
黑黑蹙眉:“定是路人在山崖的另一端,想借宿。不过说来奇怪,咱们村子隐蔽,很少有人能找到这里来。”
凤九娘听此,居然长长舒了一口气。恶狠狠瞪了吴白一眼,对门外大喊:“对不住,村里的桥断了,你过不来,还是另寻他处吧!”
凤九娘说罢,把几个小辈赶回去,砰的一声关了门。黑黑欲去看一眼,被凤九娘拽住:“你还嫌惹事不够多?阿猫阿狗的事都管?”
一听“狗”,吴白更来气。他没开口,门外的声音又飘进来。
“劳烦各位带我上去。桥断了,我知道。但我并不在山崖的另一侧。”
水云瞪大眼睛:“这……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在山崖的另一侧’是什么意思?”
黑黑麻利地提了灯笼:“路人有难,不可不帮。”
凤九娘欲阻拦,吴白狠狠道:“你积点德吧!” 话音未落,黑黑与水云出去了。四周寂寥而寒冷,夜幕已经降临,远山似是幕帘一般黑黝黝地压过来,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森林安静地覆盖着山。周围漆黑,只有黑黑提的灯笼发着幽暗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