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神经》初现(第7/11页)

她娇躯轻微转动了一下,面上突地起了一阵痛苦的痉挛。柳鹤亭心头一阵刺痛,轻轻握住她的皓腕。只见她面上的痛苦,更加强烈,口中也发出了一阵低微、断续,而模糊不清的痛苦的呓语:“师父……你好……好狠……纯纯……我……我对不起你……杀……杀……”

柳鹤亭心头一颤,手掌握得更紧,柔声道:“纯纯,你好些了么?你心里有什么痛苦,都可以告诉我……”

但陶纯纯眼帘仍然紧闭,口中仍然在痛苦地呓语:“杀……杀……纯纯,我对不起你……”突又低低地狂笑着道,“天下第一……哈哈……武林独尊……哈哈……”

柳鹤亭惊惧地握着她的手腕,渐渐觉得自己的手掌,竟也和她一样冰冷,他竟开始在心里暗问自己:“她是谁?她到底是谁?她到底有多少件事是瞒着我的?她心中到底有多少秘密?她……她难道不是陶纯纯么?”

他心情痛苦,思潮紊乱,以手捧面,垂首沉思。一阵凉风吹过,窗外似乎又落下阵阵夜雨,夜色深沉中,窗外突地飘入一方纯白的字笺,却像是有着灵性一般,冉冉飘到柳鹤亭眼前!

柳鹤亭目光抬处,心中大惊,顺手抄过这方字笺,身形霍然而起,一掠而至窗口,沉声地道:“是谁?”

窗外果已落下秋雨,点点的雨珠,挟着夜来更寒的秋风,“嗖嗖”地打在新糊的轻红窗纸上。秋风夜雨,窗外哪有人影?柳鹤亭叱声方了,方待穿窗而出,但回首望了陶纯纯一眼,却又倏然止步,在窗口呆呆地愣了半晌,茫然展开了掌中纸笺,俯首而观,他坚定的双掌不禁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

只见那纯白的纸笺上,写着的挺秀字迹,是:

你可要知道你新夫人的秘密?

你可要挽救江苏虎丘西门世家一家的性命?

你可想使自己脱离苦海?

那么,你立刻便该赶到江苏虎丘西门世家的家中去。后园西隅墙外,停着一匹鞍辔俱全的长程健马,你只要由此往南,顺着官道而行,一路上自然有人会来替换你的马匹!假如你能在一日之间赶到江苏虎丘,你便可发现你所难以置信的秘密,你便可救得西门一家的性命,你也可使自己脱离苦海,否则……凶吉祸福,由君自择,动手且快,时不我与!

下面既无具名,亦无花押。柳鹤亭惊惧地看完了它,手掌的颤动,且更强烈,他茫然回到他方才坐的地方。陶纯纯的面容,仍然是苍白而痛苦!

“这封信是谁写的,信中的话,是真的么?”这些问题他虽不能回答,但犹在其次,最重要的问题是:“我该不该按照信中的话,立刻赶到江苏虎丘去?”

刹那之间,这一段日子来的往事,齐地在他心中闪过:她多变的性情……她诡异的身世……密道中的突然出现……清晨时的急病……在密道中突然失踪的翠衫少女……满凝鲜血毛发的黑色玉瓶……以及她方才在晕迷中可怕的呓语……

柳鹤亭忍不住霍然长身而起,因为这一切都使他恨不得立时赶到江苏虎丘去,但是,他回首再次望了陶纯纯一眼,那娇美而痛苦的面容,却不禁在他心底引起了一阵强烈的怜爱,他喃喃地说道:“我不该去的;我该保护她!无论如何,她已是我的妻子!”

他不禁反复地暗中低语:“无论如何,她终究已是我的妻子;她终究已是我的妻子!”在那客栈中酒醉的温馨与迷乱,再次使得他心里泛起一阵混合着甜蜜的羞愧,昨夜花烛下,他还曾偷偷地揭开她覆面红巾的一角,偷看到她含羞的眼波和嫣红的娇靥。

就是那温馨而迷乱的一夜,就只这甜蜜而匆匆的一瞥,已足够在他心底,留下一个永生都难磨灭的印象,已足够使得他此刻又自沉重坐下来。但是,陶纯纯方才呓语中那几个“杀”字,却突地又在他耳畔响起。

“杀!杀!”这是多么可怕而残酷的字句,从第一次听到这个字直到此刻,柳鹤亭心里仍存留着一分难言的惊悸。“天下第一,武林独尊!”他不禁开始隐隐了解到她心底深处的野心与残酷。

这分野心与残酷,虽也曾在她目光中不经意地流露出来,却又都被她嘴角那分温柔的笑容所遮掩,直到此刻……

柳鹤亭剑眉微轩,又自霍然长身而立,紧了紧腰间的丝绦。

“无论是真是假,我都要到江苏虎丘去看上一看!她在这里定必不会遭受到什么意外的!”

他在心中为自己下了个决心,因为他深知自己此刻心中对她已开始生出一种不可抗拒的疑惑,他也深知自己若让这分疑惑留在心里,那么自己今后一生的幸福,都将会被这分疑惑摧毁,因为疑惑和猜疑,本就是婚姻和幸福的最大敌人!

他一步掠到窗口,却又忍不住回首瞧她一眼。

只听她突又梦呓着道:“鹤亭……不要离开我……你……你要是不保护我……我……何必嫁给你,我……要独尊武林……”

柳鹤亭呆了一呆,剑眉微轩,钢牙暗咬,身形动处,闪电般掠出窗外,却又不禁停下身来,为她轻轻关起窗子,然后轻轻掠到左侧一间小屋的窗外,沉重地敲了敲窗框,等到屋内有了惊诧的应声,他便沉声道:“好好看顾着陶姑娘,一有变化,赶紧去通知边大爷!”

屋内第二次应声还未响起,柳鹤亭身形已飘落在数丈开外,一阵风雨,劈面打到他脸上。他望了望那灯光昏黄的新糊窗纸,心底不禁泛起一阵难言的寒意,使得他更快地掠出墙外,目光闪处,只见一匹乌黑的健马,配着乌黑的辔鞍,正不安地伫立在乌黑的夜色与袭人的风雨中。

他毫不迟疑地飘身落在马鞍上,缰绳微带,健马一声轻嘶,冲出数十丈,霎眼之间便已奔出城外。

官道上一无人踪,他放马狂奔,只觉秋风冷雨,扑面而来,两旁的田野林木,如飞向后退去,耳畔风声,“呼呼”作响。也不知奔行了多久,他胯下之马,虽然神骏,却也禁不住如此狂奔,渐行渐缓。他心中焦急,顾不得怜惜马匹,丝鞭后扬,重重击在马股上,只打得马股上现出条条血痕。那马惊痛之下,虽然怒嘶扬蹄,加急奔行了一段路途,但终究已是强弩之末,眼看就要不支倒下!

雨丝渐稀,秋风却更烈,静寂之中,急遽的马蹄声,顺风而去传得更远。柳鹤亭振了振已被雨浸透的衣衫,纵目望去,只听深沉的夜色中,无人的官道边,黝黑的林木里,突地传出一声轻呼:“换马!”

接着,道边便奔出一匹乌黑健马,马上人口中轻轻呼哨一声,自柳鹤亭身侧掠过,然后放缓缰绳。柳鹤亭侧目望去,只见此人一身劲装,青巾包头,身形显得十分瘦削,却看不清面目,不禁沉声喝问道:“朋友是谁?高姓大名,可否见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