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摩尼草庵(第9/10页)

老叫花拱手道:“在下岳阳范青。老兄轻功之佳,实乃范青平生仅见,敢问尊姓大名?”

方冀昔年在明教中运筹帷幄,较少在江湖露面,近十年来更是隐姓埋名,而“无影千手”范青多年来也是武林中一号神秘人物,向来独来独往作案,方冀见多识广,从范青的独门轻身功夫上认出他来,只是想不到他已加入天下第一大帮丐帮,而范青就认不出方冀是谁了。

方冀回道:“过奖,过奖。老朽明教方冀。”

范青惊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慨然道:“原来你是明教的方军师,原来明教并未全军覆灭。天可怜见,明教要从方军师手上重整威名呀!”方冀忙谢道:“明教不幸遭大劫难,天留方某,乃降复兴大任于不才,还赖各方先进念在武林一脉,多予相助。”两人盗银得手,也不急着抽身,竟然聊起来了。

这时远方传来马蹄声,从树上望去,隐隐也看到人影幢幢,不少人马正往衙门这个方向赶来。方冀道:“范兄使得好计策,等官府人马赶回来时,你老反而去汪大户宅子做一大票,这个声东击西,再声西击东的好计策,佩服,佩服。”范青道:“在明教军师面前,小弟这点伎俩是贻笑大方了。”

那朱泛拍了拍傅翔的肩膀道:“傅翔,我不是告诉你吗,我师父还要搞个大的。”方冀笑道:“范兄这个小徒儿好生了得,老朽瞧他在官衙里东翻西翻,手脚奇快,而且并不贪多,见好收了就迅速脱离现场,好身手呵!”范青哈哈笑道:“这娃儿只有轻身功夫是老夫点拨的,其他偷鸡摸狗的功夫乃是天纵奇才,无师自通。”这话说得朱泛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忙道:“是弟子的造化,全赖范师父指点。”

方冀见这一老一少互动十分奇特,当下无暇多问,便主动策划道:“等官府人马回到衙门,范兄就带着小朋友去汪宅作案,这两包银两先暂交老朽,老朽和翔儿收拾好连夜到船上相候,天亮前两位务必赶到汉水岸边相会。”

这时官府的人马已渐奔近,黑夜中蹄声、脚步声清晰可闻。

城外汉水岸边,方冀和傅翔已将大小行囊搬上了船,当然还有范青及朱泛得手的两大包银子。方冀忽然问道:“翔儿,那朱泛已知道你的姓名,也知道咱俩并非祖孙?”傅翔低声道:“不错。那朱泛人好,本事好,才见面就对自己的身世毫不隐瞒,什么都告诉我,翔儿只觉得他是个好朋友,便……便也告诉了他。”

他以为师父少不了要责怪几句,却不料方冀听完只微微点了点头,双目望着天边第一线微现的曙光,默然若有所思。

方冀心中兴起了很大的感慨,他想道:“翔儿不过是十二岁的孩子,如何能责怪于他?便是我自己几十岁的人了,遇上初次见面的无影千手,也是立刻把他当作自己人啊!唉,都是性情中的好汉子,只要认定是好朋友了,自然就是光明磊落相待,那还能隐瞒暗藏什么计较?只是,只是……”

他想到明教的好汉就是遭到“好朋友”的毒手,不禁喃喃自语道:“只是有些好朋友会变,变得比翻书还快,认定一个好人有时也真难啊。”他内功深厚,黑暗中已看到两个人影疾奔而来,正是范青和朱泛。他暗道:“天一亮,城里一定闹翻,咱们要快走。”

范青和朱泛赶到岸边,两人手上并不见带有大包银子,方冀当下也不细问,先请两人上船,对船头的船老大道:“咱们开船吧。这两位客人搭一段水路到谷城就下船,加倍与你银钱。”

这时河风正劲,轻舟在天未全亮时已驶离襄阳城郊,这时范青才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皮袋,笑咪咪地道:“这回到汪大户宅子下手,咱们趁空而入,也不麻烦寻找他的银库,就这一袋珠宝,已够咱们丐帮做许多好事了。”方冀笑道:“丐帮有了无影千手,兄弟们可省掉不少沿门托钵的苦劳了。”

那朱泛插嘴道:“不成。抢大户归抢大户,要饭归要饭,丐帮的规矩不能坏了。”范青笑道:“朱泛,你去和傅家小兄弟说话,咱们这里说话你莫插嘴。”朱泛只好跑到船头,去和傅翔看那河岸上的风景。

船上二老二小,都谈得十分投缘。到中午时,船老大的老婆整治了几个好菜,备了酒饭来请客人用餐。那汉水上跑船的船娘,个个做得一手好菜,昨在襄阳停靠一日,添了些鸡鱼菜蔬,船娘使出手段,几个菜一端上桌,香味四溢,四人吃得极是满意。

就在这条轻舟扬帆离开襄阳后一日,三个锦衣卫骑着高头大马进了襄阳城。

船到谷城稍停,范青、朱泛下船作别。范青将一包银子留在船上,方冀也不推辞,只笑道:“这一下真成了见者有分了。”朱泛对傅翔叮咛道:“这包银子中有一些是整封装的官银,花用的时候要小心,最好到外地大城里的银铺兑开了再用,这样襄阳的官府就追不到了。”

方冀见他和傅翔年纪相若,倒是个销赃的老手,不禁暗觉好笑。四人互道珍重,朱泛对傅翔道:“兄弟,你要寻我时,只要在江湖上问一声丐帮的红孩儿,便会有人带你来找我。”傅翔依依然答应了,方冀却听得暗暗称奇。

行船过了谷城,便转入南向的一条支流,河面窄了许多,两岸景色却显得更为宜人。又行数日,方冀在一个村镇前命船老大停船靠岸,下船时给了船老大丰厚的船资,两夫妇欢天喜地掉船回头,回到汉水上再去揽客了。

方冀带着傅翔上岸,望着村镇后方的重山峻岭,熟悉的神农架群山在云雾中或隐或现。他们在镇中买了两头健驴,又办了许多生活必需的物品,就牵驴上山。方冀心中暗忖:“这一入山,不知那一年才能再下来?”

师徒二人牵着毛驴,到达神农架崖顶时,天气已有寒意。那顶崖位于神农架群山中极隐秘的地点,需通过好几处秘道,外来者若是没有人引导,要想找到可说十分困难。此时天色还算明亮,方冀环目四周,草木山石都没有什么改变,似乎自他上次来过后,再也没有人上来过,而那期间,就在这块坪顶上,明教菁英全数遭害。此时他重踏旧地,直如两世为人。

此刻,他最想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寻到崖顶下最隐秘的一个地方,那里藏着一个只有他知道的秘密。然而天色已晚,方冀决定先在崖洞中布置安憩之所,明日再探秘地。他带着傅翔将毛驴背上的货物一一搬入洞内,等到两人整顿就绪,准备烧水煮茶吃干粮时,已过戌时了。

次日天刚亮,方冀已一跃而起,他从顶崖后端跃下,一路蜿蜒曲折,经过三个长洞,终于来到一处藏在树丛阴暗中的石缝前。方冀仔细查看了四周,确定没有外人来过,他挤身进入石缝中,勉强前行十几步后,蹲下将地上一块石板揭起,石板下有个三尺深的石穴,但石穴中却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