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洞里神仙(第7/15页)
朱泛原是拍郑芫的马屁,可谓言者无心,郑芫听了却是心中一震,暗道:“可不是啊,章逸正要我去当锦衣卫呢!”口头却问道:“你们怎么讲呢?”朱泛道:“分舵主便传书拜托我,在武昌就近把那胡小弟救出来,他向胡万财开价三年内每年冬天要捐十万斤白米赈济穷人。俺瞧这价好,便软硬兼施出手救了胡家小弟,亲送到胡万财家里。那胡万财千谢万谢,定要送俺一件东西。他家里摆满了西域和波斯国的宝物,随便一件都是价值连城,哈,他却想不到我拿走了这只猫。”
郑芫听得开心起来,抱着那只长毛波斯小猫,道:“这猫有名字没有?”朱泛道:“牠的波斯名儿译成汉语,就叫‘妹妹’。这名儿可好?”郑芫道:“好,好,我正恼没个妹子,便叫牠妹妹。”她一高兴,便拉着朱泛的衣袖道:“朱泛,你真好。”朱泛一阵迷糊,不由自主地伸手抱了抱郑芫,郑芫连人带猫倒入朱泛怀中,朱泛心跳如擂鼓。
郑芫伏在朱泛怀中,闻到的是干净的好味道,她的心也是一阵狂跳。她轻轻挣脱,满脸羞赧,良久才柔声问道:“那天在少林寺,你代我挨了一掌,现在可完全好了?”朱泛道:“没事,天竺那厮伤不了我。”郑芫道:“明明看见你嘴上都是鲜血。”朱泛满不在乎地道:“俺施出无影千手传我的轻功,打不过,躲开还不会么?那厮自以为借力打我必然得手,我一个跟斗就化解了大半力道,流点血打什么紧。”
郑芫知他嘴硬,其实她也知道朱泛那日惊险躲过,受伤不重,但是她爱从头回想那一幕的细节,有人为救她而行险受伤,她心存无限感激,而现在面对着这个人回想当时,感激中更充满了甜蜜。
两人都不愿破坏这一刻的宁静,过了一会,郑芫道:“朱泛,你方才说我该去做京师第一捕头。”朱泛道:“不错。”郑芫喃喃道:“章逸要我去当锦衣卫。”朱泛吃了一惊,道:“什么?当锦衣卫,有没有搞错?”郑芫把章逸受郑洽所托,要重组一支“做好事”的锦衣卫的事说了。朱泛睁大了眼睛,道:“你答应了?”郑芫道:“还没有,但我在考虑……朱泛,做好事的锦衣卫好不好玩?”
朱泛听她口气,其实充满了跃跃欲试的期望,他盯着芫儿看,脸上又露出那好事而调皮的笑容。郑芫道:“你又有什么坏主意?”朱泛道:“咱们俩都去当锦衣卫可好?”
燕京城西南角有间都城隍庙,香火鼎盛,庙前各式廛肆小馆林立,座落有些杂乱,以致小街道横竖斜叉并不整齐,但香客行人在其中迂回闲逛,却觉着别有风味。
庙前横街上有两爿相连的大店面,原来是卖药的,老板夫妻是三代住在大都的蒙古商人,虽然百年来已经汉化,但不知何故,于月前传出将变卖两间店面搬离燕京的消息。当时就有一对少年男女带着一个小童,愿出重金买下这两间店面。店主见对方年轻又来历不明,起初不愿成交,后来发现那少女竟是蒙古人,一谈之下才知她是过去燕京城中有名的女医乌日娜的女儿,便无疑虑,将店面及店中所藏汉蒙药材一并卖了。
那一男一女身上银子似乎不少,买下了药铺,便将两间店面重新粉刷一新,一间做药铺,另一间添置了一些家俱,做为看诊的所在。店面后面的住宅分为两爿,那少年和小童住一边,少女住在另一边。邻人看他们既不是兄弟姐妹,又不像夫妻,都觉奇怪。
忙了整整三日,新的药铺和诊所终于一切就绪。这一男一女换了名字也换了装束,男的唤作方福祥,是个披发道袍郎中,女的唤作乌茹,是个穿着汉人衣裙的女药师。
这日,忙完了一天的杂事,吃过晚饭,点起灯烛,两人坐在诊所的客厅里喝杯热茶。那少女关切地道:“傅翔,这三天忙下来,你伤势怎样?”傅翔道:“你放心吧,我这内伤虽然一时好不了,但咱们的疗法显然对了路子,现下除了运气练功进步有点缓慢,其他并无大碍。”阿茹娜轻叹一声,无限感慨地低声道:“想不到又回到燕京来了,只是娘已不在了。”傅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过去的事暂时藏在心里,咱们多想想将来吧。”
话虽如此,但是过去的事怎可能不去想?傅翔自己一闭上眼,就看到那深谷中的两百多具尸首,似乎还闻得到那令人作呕的尸臭。那日他在地热井壁洞中热疗五日期满,爬出热井后所经历的情境直是终生难忘。阿茹娜发现母亲惨遭杀害,当场便晕倒在地。傅翔抓了一些草药,嚼烂了给她吞下,自己和巴根也服了不少,才能抵抗那满坑满谷的尸腐之毒。
三人花了四整天挖了八个大坑,才把那些惨死的尸首掩埋了。他们把乌日娜的尸体火化了,骨灰装罎,然后到村落中挨家挨户地搜查,盼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巴根跑遍各处,把失散的羊群聚拢起来,数了三遍,每一遍的数字都不同,但大致有五百多头不会错。
阿茹娜忍着悲痛,随傅翔仔细寻查线索。她在一间大户屋里发现了两件宝物:一箱金锭,一卷用蒙古文抄写的兵书,首页上写着“成吉思汗攻守战法”。阿茹娜将黄金交给傅翔,自己迫不及待地翻阅那卷兵书。
傅翔大感惊奇,便问道:“阿茹娜,你读什么?”阿茹娜脸色绯红,极为激动地道:“《成吉思汗攻守战法》,这是一本失传的兵法宝典,想不到这里居然有一卷抄本。我家里蒐集甚多蒙古的兵法书,就缺这本宝典。”傅翔更觉奇怪了,问道:“你蒐集兵书?”阿茹娜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错,我从小最爱研读兵书和医书,蒙古文、汉文的都有。”
傅翔无暇再进一步问下去,指着那一箱金锭道:“这里的主人怕是元朝大官的后人。我在其他各户查看,也有一些金银,加在一起怕不有一两千两。这里是不能待下去了,咱们走时,这些金银是带着走还是埋在谷里?”
阿茹娜道:“咱们离开这儿要去那里?”傅翔道:“你上回说起你爹的骨灰在燕京,咱们先把你娘的骨灰带到燕京去合葬了,再做打算吧。”阿茹娜向傅翔投以感激的一眼,道:“你的身子经得起长途跋涉?”傅翔道:“咱们骑马慢慢走,一路上正好养伤。”阿茹娜道:“去燕京处处要花费,这些金银咱们带着吧。”傅翔道:“不错,咱们把这些金银用在接济穷苦人身上,也胜于埋在地下。”
阿茹娜听了此言,眼睛忽然发亮,一把拉住傅翔道:“傅翔,咱们去燕京开一间诊所,专门帮穷人治病,你说可好?”傅翔望着她美丽的眼睛又绽放出希望的光彩,虽然明知这个想法有点匪夷所思,但实在不忍说不,便慨然允诺:“好啊,咱们一汉一蒙两个新手大夫,穷人只要不怕死的,来找咱们治病便不收钱。咱们钱花光了,就再找大户去要。”阿茹娜听他说得有些俏皮,白了他一眼,心想:“大户怎会白白给你银子?”殊不知傅翔说这话时,心中想的却是朱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