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王道之剑(第7/15页)

丘全心知今日无法善了,于是站起身来,缓步向沙九龄走去。沙九龄手中长剑微微上扬,双脚站了一个斜八字。一旁的朱泛严密盯着绝垢僧,只要绝垢僧一有动作,朱泛便要把他接过来。但此时那绝垢僧双目下垂,似乎睡着了,一动也不动。他身后的天竺女尼也是双掌合十,双目微闭,一副神游于外漠不关心的样子。

丘全走到沙九龄前五步之处便停下身来,面带冷笑对沙九龄道:“恩师之死,实死于身患恶疾,他老人家……”他说了一半突然一挥左臂,袖中五枚细如牛毛的钢针射向朱泛。朱泛正全神注意绝垢僧,等到他发觉丘全对他偷施暗器时,那五根细针已经迎面,朱泛已没有躲避的空间……

然而不可置信的事发生了,朱泛整个人瞬间如一块铁板,“噼呀”一声水平跌倒在地,那把钢针竟然全数落空。这一招是“无影千手”范青传给朱泛的怪招,叫做“棺材板”,姿势不雅,名称难听,武林各派不会有人练这种很少用得上且有点“不高级”的招式,但朱泛却极爱这招瞬间摆平自己的怪招,自从学会了,没事常在上床睡觉前练它几次,早已比范青还要熟练,想不到这时靠这招救了一命。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朱泛这招“棺材板”之时,丘全的另一只手挥出了另五枚钢针偷袭沙九龄。沙九龄正在担心朱泛,钢针已到了面前,他挥剑疾拨,同时一个“铁板桥”向后折倒,肩上及手臂仍然各中了一针。沙九龄站起身来,怒目瞪着丘全,口中骂道:“丘全,你连番施暗算,点苍派那有这种下作的掌门人,你……”一面挥剑指向丘全咽喉。

岂料他只冲出一步,骂了一半,忽然一个跄踉,居然差点跌倒在地,丘全那钢针上不知带有什么剧毒,竟然瞬间便发作。沙九龄感到一阵晕眩,呼吸开始不顺,丘全却在这时拔剑刺向沙九龄的胸口,正是点苍快剑的杀手。沙九龄举剑一挡,顺势反削丘全手肘,那知当的一声,沙九龄竟然力不从心,手中长剑被丘全击落在地,丘全一剑刺中沙九龄的手臂。

朱泛见老沙中了暗器后,在如此短时间内居然整个人失去战斗力,心中其实惊恐无比,但是红孩儿最特别的地方,便是行事常有出人意料的果决。他忽然施出暗算的手段,对丘全发出三粒钢丸,暗器虽非朱泛专长,但他潜运上内力,三粒钢丸竟然挟着呜呜怪啸之声,分打丘全三处要穴,十分吓人。

同一时间,朱泛已一把抱起沙九龄,一面飞快地点他肩上、肋下穴道,一面施展十成轻功,逃之夭夭。说起开溜,从动心起意、佯攻掩护、抽腿就跑、瞬间加到全速,这一气呵成的走人绝学,武林中要找一个能胜过红孩儿朱泛的,可是不大可能。

郑芫听到这里,兴奋地拍手道:“说到闪人逃命,朱泛天下第一!”朱泛道:“这第一虽未必光彩,但到了那紧急时刻,实在而管用。”但郑芫只兴奋了一眨眼的时间,因为她马上就想到沙九龄的性命毕竟没有救成。她叹口气道:“老沙还是救不回了!”

朱泛道:“待我抱着老沙跑回白蓉的家中,老沙已经在半昏迷状态了,这毒之厉害实是平生没见过的……”郑芫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那白蓉呢?你把她留在点苍派了?”朱泛道:“其实俺这一瞬间开溜最难的一点,便是一开始便要决定,那些人或事物管不了,必须当机立断予以放弃,每一犹豫都是性命交关。俺那时决定彻底放掉白蓉不管,事后证明是正确的,刚过了子夜,白蓉就回到家中。点苍派门人已经和掌门人闹开了,也没有人要杀害没有武功的白蓉,她仗着熟悉山上小路,竟然摸着回来了。”

郑芫道:“这白蓉真是厉害,我好想认识她。”朱泛道:“可是她回来时,沙九龄已经死了。”郑芫感情丰富,虽然一开始便知沙九龄在点苍丧了性命,听到这里仍然滴泪。朱泛歇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算了算时间,老沙从中毒到死亡不过三个时辰。我用尽咱们丐帮解蛇毒的灵药,又用内力助他支撑,仍然撑不过三个时辰。那是什么毒如此可怕?”郑芫停止啜泣,抬头望着朱泛道:“那绝垢僧忽然出现在点苍,还有那个天竺来的比丘尼,难道跟这事有关?”

朱泛叹了一口气,道:“芫儿呀,你实在聪明。俺见老沙身体已凉,便要将他火化了带回交给章逸,但白蓉对我说:‘九郎离开后,我还是不要父母给我定的亲,我终生不嫁,也知道九郎不会爱别的女人。他永远是我白蓉的汉子,我要把他葬在白族的坟地里,永远跟我在一起。’白蓉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不枉了老沙爱她一辈子。”朱泛停了一会儿,脸上从悲戚转成一种迷惘而带有恐怖的神色,道:“然后白蓉告诉我一桩奇事,听了让我毛骨悚然。”

郑芫被他的神情及语气吓住了,不自觉紧紧挨进朱泛的怀里。朱泛续道:“白蓉说,她在山上趁乱就往大厅后面逃,跑过一处花园,那儿有一座人工石山,她在山后发现了一个秘密基地,一个干池、一个水池,两个池中各有几条形状怪异、长相恐怖的毒蛇,每条都不一样,干池里的几条尤其狰狞可怕。有两个童子拿着长杆拨弄,那天竺来的女尼站在一旁指挥。过了一会,绝垢僧也跑过来,对那女尼道:‘丘全他们在外面乱成一团,那个姓沙的活不过今天,你这无敌之毒好像快要成功了。’那女尼道:‘还不成,只希望师父来到之前能大功告成。’绝垢僧道:‘你师父来了,咱们天、地、人便全了,天下无敌。’女尼回了一句天竺话,然后两人便用天竺语交谈,白蓉便听不懂了。”

郑芫悚然而惊,问道:“天、地、人,难道天竺除了‘天尊’、‘地尊’,还有一个‘人尊’?”朱泛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次日东玄观外来了四人,两个衣衫褴褛的老汉步行而来,两个着长袍的斯文人骑着毛驴,一个头顶毡帽,一个外加羔羊背心,衬得那两个老汉穿着实在单薄。奇的是穿得多的在驴背上哆嗦,穿得少的两个都精神抖擞,丝毫不畏寒冷。

这四人身上都挂着一只小布袋,袋上都绣有一条金色的小蛇。四人走到东玄观前停下身来,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山羊胡老汉正想要进观去打探,观内闪出章逸,他一把拉住那山羊胡,压低了嗓子道:“姚护法,你们到了。方军师、于安江及郑芫都在观内待着,昨夜里朱泛也从云南赶回。你们一行四人……”

醉拳姚元达回首招手,魔剑伍宗光哈哈笑道:“章指挥,别来无恙。”那两个骑驴的斯文人下了驴背走过来,章逸在京师时就识得,一个是兵部侍郎廖平,一个是刑部侍郎金焦,都是随丐帮两位护法逃往湖北四川的建文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