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妖异之卷(第10/21页)

裴行俭点点头,道:“放心吧。”

这里是武侯铺,闲杂人等自然不会来。本来裴行俭昨晚夜巡,今日可以轮休,但他关心这个捡回之人,这才留了下来。现在武侯铺里只有裴行俭与几个轮值的人在此办公。雪已化了,天越发地冷,另几个人都躲在屋里烤火,周围一片寂静。

明崇俨站在那人床头,双手在胸前变了几个手印,左手摸出一张符纸,在烛火上点燃了,捏在右手掌间,往那人脸上一抹。这张符纸原本就很小,燃尽后纸灰又捏得极细,根本看不出来。他扭头对裴行俭道:“裴兄,别忘了。”

裴行俭点点头,还没回答,明崇俨将手悬在那人脸上,闭上了眼,如同昏睡过去一般。裴行俭知道那是明崇俨在施法,不敢打扰,拖过一张椅子到门口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明崇俨。

过了好一阵,他见明崇俨仍然动也不动,心中起疑,小声道:“明兄!”见明崇俨不答话,他一下站了起来。

出事了么?裴行俭不由站起身,握住了背后的七截枪枪柄。武侯铺也就是现在的派出所,平时来的人就很少,现在也冷冷清清,并没有什么异样。他定睛看去,猛然间看见明崇俨的头顶不时有一股黑烟缭绕。这黑烟虽然稀薄,却一直凝结不散,隐隐便如一头异兽。

这是什么东西?他怔了怔,却见明崇俨的脸色忽然变得煞白,身体也在不断颤抖,那头黑烟的异兽在他头顶,似乎正在咬啮着什么。他吃了一惊,拔出七截枪向那铜盆敲去。

只听“咣”一声巨响,几乎像是寺院中的大钟敲响,那团黑烟也真的如野兽受惊一般,霎时隐没不见,明崇俨却软软地倒了下来。裴行俭连忙扶住他,叫道:“明兄!”

这时门口有人道:“裴街使,出了什么事了?”却是他突然震天也似敲响铜盆,将隔壁正在烤火的两个金吾卫吓了个魂飞魄散,也不知出了什么事。裴行俭道:“没什么事,你们回去吧。”

他将明崇俨放倒在躺椅上,道:“明兄,你不要紧吧?”

明崇俨喘息了两下,睁开眼道:“裴兄,多谢你了。”声音虚弱之极,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裴行俭见他如此疲惫,心道:“到底出什么事了?”他一心想问明崇俨查探出什么,只是见他这副模样,实在问不出口。

明崇俨喘息了一阵,调匀了呼吸,觉得舒服了些,这才坐起来,道:“裴兄,多亏你帮忙,不然这回我可要大祸临头了。”

裴行俭一直在担心是不是自己吓了明崇俨一大跳这才害得他如此,听明崇俨感谢自己,他心里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道:“明兄,你方才是怎么了?”

明崇俨苦笑了一下。他想用浮梦术来解开那人所中秘术,没想到这种秘术远远比他的浮梦术要霸道。浮梦术使用一旦不慎,便要走火入魔。而这人身上所中秘术,竟是根本解不开的。

那个施术之人一开始就不打算让此人活着吧。他想着。

裴行俭见明崇俨若有所思,却不回答,更是心痒难忍,道:“明兄,到底出什么事了?”

这时床上那人猛地坐了起来,尖声叫了两句什么。这人动得实在太突然,裴行俭与明崇俨都吃了一惊。明崇俨抢到他跟前,伸手摸出一张符纸贴在那人前心,正待念咒,那人忽然大大咳嗽了一声,嘴里猛地涌出血来。鲜血将胸前染得一片通红,明崇俨放在他胸前的符纸也被浸透了血。

裴行俭大吃一惊,叫道:“来人!”

那两个正在烤火的金吾卫听得裴行俭的叫声,心中嘀咕道:“方才弄得惊天动地,却说没事,现在又怎么了?裴街使别的都好,就是一惊一乍不好。”但裴行俭是他们的上司,他们也不敢不来。待跑了过来见此情景,惊道:“裴街使,又怎么了?”

裴行俭道:“快去叫复春堂的王先生过来。”

那王先生是晋昌坊药铺复春堂的坐堂郎中,昨天他们带回这人,便是连夜把王先生请过来看的。明崇俨搭了搭他的脉,叹了口气,道:“只怕没救了。”

那两个金吾卫闻听此言,倒是舒了口气。长安城人家百万,碰上这种天寒地冻的天气,哪一天没一两个路倒尸。要是这人不死,他们这个武侯铺麻烦事不断,得给这人请郎中疗伤,查探受伤缘由。要是死了,便可以上报“无名男尸一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从上到下都皆大欢喜,太平无事。若不是见明崇俨这个外人在,他们几乎要说出“还好死了”一类的话来。

裴行俭又皱了皱眉,试了试脉,道:“看来只能上报无名路倒尸一具了。”

那两个金吾卫将这尸首包好,运往城外义冢掩埋。明崇俨将那铜盆擦净了,从缸里舀一瓢水洗净了手。等那两个金吾卫一走,裴行俭道:“明兄,你查到些了什么?”

明崇俨虽然没说什么,但裴行俭察言观色,见明崇俨面色凝重,知道他定然查到一些事。

明崇俨若有所思地看着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揉搓着的双手,道:“裴兄,此人是倭人。”

“倭人?”裴行俭不由一怔。如今大唐如旭日初升,蒸蒸日上,万邦来朝,唯有倭国与大唐没有来往。当初高仲舒的祖父出使倭国,因为与倭国王子争礼之事闹了个不欢而散。现在又因为三韩中的百济常常侵凌大唐属国新罗,新罗金氏屡次向大唐求援,而倭国与百济却极为亲密,在这等情形下,倭人来大唐的自然更少了。他苦笑了一下,道:“怀远坊的事也与倭人扯得上干系,我只道逃过那一件差事,没想到和倭人还是断不了。”

明崇俨诧道:“怀远坊也有倭人出事了么?”

裴行俭道:“就是那麻胡夫妇暴死之事啊。麻胡虽然与倭人无关,但他的老婆王氏是个再醮之妇。前夫是个倭人通事,叫什么陶宗山的。那天和讷言说起,他要我来找你帮忙。只是这种命案想必你也无从下手,我便没来。”

明崇俨已惊得呆了。方才以浮梦术察看此人心思,这人要找的是一个“负心子”,这东西正是中臣镰足所要的。中臣镰足也是倭人,此人与中臣镰足定然有联系。但他一直没想到原来麻胡夫妇之死也与中臣镰足有干系。“陶宗山”这名字,他正是从中臣镰足嘴里听到的。

难道,杀了他的人便是中臣镰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