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妖异之卷(第8/21页)
少年的脸上纹丝不动,道:“貘食术虽然不能查得太清楚,但总能查出一些来的。”
少年举起了手,苏我道纯看到他的双指之间有一个黑黑的小球,正是发切丸。
“道纯,我的耐心并不好,如果你再不说的话……”
正在这时,有人在大门口厉声喝道:“什么人?”
这个声音犹如闪电,少年被喝得浑身一震,扭过头去。
是金吾卫。
几个金吾卫士兵站在门口。现在已经禁夜,在这样的深夜仍然出行在大街上的人要被巡查的金吾卫拘捕,因此这少年故意到已经荒废的无漏寺来。没想到,金吾卫的人居然在这个时候追上来。
在问出镰足的下落之前,他还不想杀了苏我道纯。那么,现在只有将这几个金吾卫全都杀了吧。少年的手向回缩了缩,盯着那几个金吾卫士兵。
他的发切丸虽然厉害,但毕竟是以女子头发炼成,不能及远,最多只能射出一丈许,而大门口到这里还有十几丈。
来的金吾卫有六个人,大概是入夜巡查的一小队。他极快地扫视了一眼,已然了然于胸。长安城大坊武侯铺驻扎的金吾卫有三十人,晋昌坊也是大坊,自然该有三十人在夜巡。如果不能将这六人一举击毙,将其余人等都引来,倒不甚好办了。他故意退后了一步,手腕轻轻一抖,指缝里已夹了五个发切丸。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金吾卫是个相当高大的青年汉子,生得极为壮实。他大踏步上前,喝道:“你是什么人?夤夜在此,要做什么啊?”
这些话金吾卫说得也已熟了。平时捉到的犯禁夜行之人大多动都不敢动,有时碰到胆大的会说什么急着求医或者家中有急事之类,这些情形之下那人往往会送上些财物,求金吾卫网开一面。那金吾卫见眼前这少年身着狐裘,极是华贵,只道定然大有油水,说到后来语气也和缓了些。
少年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已浮起一丝冷冷的笑意,也不说话,将手伸了起来。
发切丸已在指缝间。
来的金吾卫一共有六人。他第一个要杀的,却是走在最后面的那个。一旦动手,这些金吾卫必然要反击,他担心的只是不要让这六人走脱了一个。
走在最后的那人个子不算高,年纪却是极轻,与他自己也相去无几。因为下雪,这些金吾卫都戴着斗笠,唯有那人撑着一把油纸伞。明黄的伞面正好将那人的脸遮住了,但发切丸连铁都能击破,不消说只是一张油纸的伞面。
走在最前的那金吾卫已看见了躺在地上的苏我道纯,吓了一大跳,喝道:“好啊,你原来还是个杀人凶徒!”他伸手便去拔刀,厉声道:“金吾卫沈天卫,凶徒快束手就擒,随我去武侯铺问话!”
那人拔出刀时,走在最后的那人闻声将纸伞一抬,伞下,露出一张坚毅的脸。
机会到了!
只消杀了那最后一个,另外五人必定乱作一团,连一个都跑不了。少年身子忽地向前一倾,人已如蜻蜓点水,猛地冲了出去。
唐代的长安设京兆府,下辖长安、万年两县。以朱雀街为界,以西为长安县,以东就是万年县。
当得知自己被调到万年县金吾卫时,裴行俭不禁有些诧异。金吾卫虽有调动,但很少有调得那么远的。自己原本巡查的是西市一带,现在却调到了长安的东南角,真的只是寻常调动么?只是作为金吾卫的一员,一切听从分派,他也没有多想。
今天的例行巡查恰好是个大雪天。这样的天气,如果还有人外出,那必定非奸即盗了。只是这样的坏天气,大概连奸贼盗匪都不想出门,大雪封街,不论是谁走过,都难以遁形。
只是,裴行俭却看到了有脚印通向无漏寺。
雪下得很大,走过的脚印马上便被掩盖起来了。但裴行俭自幼习武,稍有异样便看得出来,雪地上留下的脚印虽然只是微微凹下一些,但在他看来却如白纸上的墨迹一般分明。不过他也并没有想到别的,年关将近,那些鸡鸣狗盗之徒都想捞一笔回乡过年。无漏寺是个废寺,平常就有小窃之辈聚集于此,作为金吾卫巡查,来查看一下也是自然的。出乎他意料之外,无漏寺中竟然是一个身着狐裘的少年公子。
那个狐裘少年站立在雪地中,有种说不出来的妖异。裴行俭原本走在最前面,但在门口见到他,便退到了队伍最后。
这少年身上发散出来的,是比漫天大雪还要阴寒的杀气。
他伸手到背后握住七截枪的枪柄,把枪扳到腰间。现在向同僚们示警已经晚了,这少年要灭口,一定会对最后一个人动手。裴行俭紧紧握住了枪柄,另一只手将油纸伞也拉下一点。
他踏进无漏寺的大门,每一步都走得沉稳无比。如果那少年注意看的话,一定会发现裴行俭的脚印比旁人足足深了一倍。
踏出第七步时,那少年动了。
少年的身形疾如鬼魅,裴行俭只觉一股刀锋一样的杀气劈面而来。他的出手也快如闪电,不等那少年迫到跟前,七截枪一下抖得笔直,直取那少年肩头。
七截枪共分七段,精钢所铸,每段一尺,共有七尺。裴行俭掌中突然出现一支七尺长枪,在不知道的人看来,简直有如幻术。这一招名谓“起蛟式”,是裴行俭的师父苏定方的平生绝技。裴行俭将这一招化入七截枪中,虽然比他师父的九尺龙吟枪短了两尺,威力却丝毫不减,变幻更增。
长枪甫一刺出,裴行俭只觉一点黑影向自己眉头射来。是暗器!他反应极速,左手腕一抬,枪尾忽地飞起,正挡住那点黑影,“啪”的一声,发出金铁相击之声,那点黑影被一下格开。
这是什么东西?裴行俭大吃一惊,手上这招“起蛟式”去势未竭,他只觉枪尖一沉,依稀听得一声低低的痛叫,枪尖上的分量转瞬即逝。定睛看去,面前空空如也,哪里还有那少年的身影。他收回七截枪,只见七截枪的枪尖上沾着粟米大的一点红。
那招“起蛟式”是有备而发,没想到却只是给那少年添了这般一个小伤而已。他心中不由一阵茫然。是做梦么?他看了周围一眼,不远处有几个经幢,并不见人影,而且那些经幢很细,根本藏不住人。他正待上前再看个仔细,耳边却听得那沈天卫喝道:“你是……咦,人呢?”他刚拔出刀来,但眼前一花,那少年竟然已不见踪影。他左右看了看,却仍看不到人影,不由打了个寒战,心道:“这是什么人?真是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