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第9/14页)
「啊!」那娘亲脸色剧变,一颗心好似停了。
全家老小张大了嘴,个个震惊傻茫,没人料到会生出这种事。那娘亲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慌了,仍在赔罪干笑:「几位大爷……你们……你们弄错了……咱们……咱们是中国百姓……只是要出关做点买卖……您……您快放了我……」她伸出手臂,朝那鞑子的手去推,盼能让他离开胸前,孰料对方咧嘴一笑,右手伸出,竟然抓住了她的双手。
刷地一声,那人撩起了自己的大长袍,蒙古人的裤子只有裤脚,并无胯布,立时露出了光溜溜的后臀,只见他把那貌美妇人压在蓬车上,使劲抓牢她的双腿。两名少女终于怕了起来,大声尖叫:「娘!娘!」一片哭叫中,海生瞠目怒吼,奋勇扑上,只听啪地大响,那鞑靼大手挥起,重重而落,打在海生的面颊上,登使他摔倒在地。嘿嘿冷笑中,一旁走上一个壮硕男子,将海生单臂架住,随即提起刀子,朝他的前额划过。
鲜血泊泊流下,海生痛得大哭起来,双手虽在挣扎,却抵不过塞外大汉的气力。那爹爹惊怒交迸,大声道:「你们……」话没说完,手臂已给架住,顿时身子前翻,已遭过肩摔出。
两个男人倒下,背后便涌上了一群人,其中一个拎起了婴儿,爽然而笑,另外两个去抓春风、浙雨,到处都是花裙撕裂声,以及娘亲与姊妹们的惨嚎哭叫。
万里长城万里长,一切都怪秦始皇,可怜的汉人,始终给秦始皇关在监狱里,却该如何才能挣脱暴君魔掌呢?「刷」地一声,一柄长刀抽离鞘中,插于板车上,只见鞑靼相顾而笑,姊妹与母亲给人按在车上,双腿被迫架开,爹爹与两个弟弟哭声震天,各自滚跌在地,给马鞭抽得满身是血。
汉人们!挣脱暴政的机会来了!秦皇汉武、穷兵黩武,别再为暴君效死力了!快叫你们的老婆把床铺好,快叫女儿们上床躺好,快把家里的黄金珠宝收拾好,赶紧献给黄金家族吧!让「黄金史」再现传奇!让「黄金家族」爽快征服你们!从此千秋万代,你们都可以穿胡服!
「哈哈哈!哇哈哈哈哈!」纵声狂笑中,鞑靼男儿压住了异族女人,正要再来一次蒙古西征,突然间,蓬车里有人睁开了眼,说道:「畜生。」面前是个小孩儿,正是二弟。他大梦初醒,第一件事便是拔起板车上的长刀,刀光闪动,猝不及防间,顿已刺中鞑靼的大腿,只痛得他纵声长呼,身子向后便倒。
「啊呀呀呀!畜生!畜生!」
那二儿子狂喊大叫,左手虽已脱臼,却仍挥刀乱舞,出刀势道十分厉害。众鞑靼惊怒追砍,那孩子却仗着人小身矮,立时逃入车下,窜高伏低,谁也抓不着,全家老小只顾着啼哭,最后还是海生抢先醒来,喊道:「爹!快逃命啊!快!快啊!」全家人哭叫翻滚,攀爬上车,眼前必须保住性命、保住清白,至于来日是否还要出关,已无暇顾及了。人人蜂拥上车,那爹爹没命价的抽打马鞭,喊道:「快走啊!」两匹马气喘吁吁,直望山下飞奔,车轮颠拨,衣物木箱飞上了天,散落一地,那春风紧揪衣襟,哭道:「爹……二弟还没上车……」那爹爹什么都不顾了,只管挥鞭抽打,正惊惶间,猛听后方一声呼啸:「飒!」轰隆隆!轰隆隆!鞑靼人追来了,十余骑一字排开,顺着山坡直冲而下,烟尘扑天而起,人人手持长刀,弯弓搭箭,模样之亢奋畅快,宛如当年破关南下的蒙古铁骑。
生在蒙古崛起的当代,真是「长生天」的大恩惠。成吉思汗曾言:「杀敌之亲、骑其马、淫其妻、使其终身以泪洗面,此人生极乐也」(注一),他征服「塔塔儿」时,曾下令将高于车轮以上的男子如数杀光,之后奸淫他们留下来的女人,以供「黄金家族」繁衍之用。当他攻破花剌子模时,他又这样干了,一样杀光敌国一切男子,之后上起皇后、下至婢女,举国妇女人人平齐,一同领受鞑子兵的临幸强暴。
成吉思汗是神,他在世时让人敬畏,死后一样受人景仰。当他过世之日,灵柩沿途所见之物,不分人畜,一律杀死殉葬。至于驾崩之地西夏,更是举国大屠杀,男女老少一个活口不能留,党项文物因而失传了。不只如此,他的子孙还奉持遗命,继续攻占大金、高丽、波斯、罗剎、呼阑珊……终使中国全境沦陷,也使汉人沦为牲口。
不服气吗?觉得成吉思汗是坏人吗?成吉思汗没有错,他唯一铸下的错,便是他太强了,否则为何波斯人给他杀得满地死尸,却敬畏他为「上帝之鞭」?汉人明明给他征服蹂躏,历代史家却为何将他奉为列祖列宗之一,年年祭祀表扬一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来到关内,连鲜血都沸腾起来了,一众蒙古骑士彷如节庆,人人高呼欢笑,快马加鞭,恨不得一路杀向江南,见识扬州美女的绝世风华。
「爹爹!怎么办?怎么办?」车上的妻女哭叫不休,那爹爹却也不知怎么办,他只能咬牙忍泪,拼命抽打马匹,向关内全速逃亡。
太阳越来越低,草原上一片血红,慢慢的,大地竟已黑沈下来,天地交接处只余下一条细细如彩虹的蓝光,间杂着晚霞缤红。浑沌晦暗中,听得众孩儿大声惊叫:「爹!看那儿!看!」听得此言,鞑靼首领忽然扬手,骤然之间,马蹄缓歇,大批骑士不约而同拉了拉缰绳,全数凝望远方,但见树影夕晖,鲜血般的晚霞洒落,映出了旷野中飘扬的一面旗,左「日」右「月」,承天踏地,这是……日月旗!驱逐鞑虏的旗号!全家老小奋力挥手,放声哭喊:「救命啊!救命啊!」在汉人失去长城的第四百三十一年后,有人扛起了这面大旗,向天下汉人奋力高喊。
日月旗!驱逐鞑虏的旗号!整整五百年的失魂落魄过后,汉人终于醒来了,他们跟随这面王旗,越过失落三百年的黄河,抵达沦陷五百年的长城,向蒙古大汗发动了总攻,最后一举击毁了蒙古大都,再次统一了全中国。
左日右月、天光地明,八字以明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爹爹咬牙切齿,死命抽打马鞭,此时无可回避,要想逃过鞑子的毒手,便得靠这面王旗的屏障。
嘶嘶马鸣中,两匹马儿飞驰狂奔,如飞蛾扑火,直朝旗杆飘扬处而去,奈何大车沉重,约莫奔出五六里,马儿喘息吐沫,再也跑不动了。全家人抛弃辎重,纷纷跳下车来,高声哭喊:「军爷!救人啊!快救人啊!」来到了近处,只见面前空荡荡地,只剩一根光秃秃的孤杆,杆上悬了一面王旗,形制古旧,日月两个绣字模糊掉线,浙雨颤声道:「怎么……怎么没人了?」众人骇然四顾,但见旗杆不远处挖了一只深坑,坑里躺卧一名老卒,着穿戎装,身覆草席,坑旁另搁了一把铲子,一柄大刀,另有高高的黄土堆。那娘亲惨然道:「这人死了……」「不要啊!不要啊!」浙雨春风放声大哭,爹娘也是相拥而泣。没人明白此坑从何而来,却只晓得背后蒙古铁骑渐渐合拢,已将全家人四面包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