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韶华(第7/7页)
听着这激昂浑厚的歌调,徐晖和高天只觉得血脉贲张,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喷涌而出。他们虽然记不全诗句,也情不自禁跟着曲调用鼻音哼颂,和成雄浑磅礴的山河背景。骆英亦加入进来,她的女声清丽高亢,环绕在男人们的歌声旁盘旋而上,直绕云霄。
凌郁自小受的诗书教育甚为端正严谨,但经慕容旷他们这样一唱,她也恍恍觉得,李白这首《将进酒》,原本就该如此和酒而歌。于是她不由自主拿起洞箫放到唇边,轻轻吹出畅饮欢歌之后的沉郁底色。
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
与尔同销万古愁。
这一船年轻人浑身都是气力,只愁没地方挥霍。他们闪着亮光的年华好像一片大洪水:“哗”一浪冲开了太湖的清冷与寂寥。
温过的冬酿酒后劲十足,慕容旷的醉意上来了,挨着凌郁喃喃自语:“我爹跟我说,人年轻的时候哇,都喜欢李白。李白就是什么都想管,什么又都不顾……什么都喜欢,什么又都不满……结果他一辈子……一辈子都又是大欢喜,又是大愤懑……
凌郁胸口热烘烘地,话便也多起来:“我义父就顶不赞成我读李白。他说李白做人太不管不顾,这人不是活在人世间,他是……他是活在天地间!因此上这么多年,也才出了这么一个李白……其他人,活在人世间,就不能不管不顾……就成不了李白……”
慕容旷用力摆摆手,大声说:“……他们说得也不尽然……我便活在人世间,也……在天地间……”
徐晖仰面躺倒在船板上,望向天上大而明净的月亮,眼中雪和月、天和水渐渐不分彼此。他的胸口像被什么打开了一样,有说不出的痛快,又有说不出的凄凉。
这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夜晚。他们尽情地饮酒放歌,歌声在浩荡寂寥的太湖上飞扬,流传千里不散。徐晖心头惘然若失。他似乎预见到了这是最后一次欢聚,洁净如雪的友情将从此蒙尘,清亮如月的青春将随之流散。
司徒峙从未见过凌郁如此放纵地泄露内心感情,这烈火般的告白与哀求直令人畏惧。
他眼中闪过一刹那的疼惜与犹豫,
但终于锁住了眉头:婚礼年后就会举行,此事已没有回旋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