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怒放(第10/12页)

凌郁喉咙发紧,勉声道:“永远太久了,孩儿想不了那么多。”

“有时候,永远只是一眨眼皮的工夫,你决不可错过。”司徒峙说:“我给了阿晖那么多机会,可惜他都没有抓住,我已经没有耐性再等了。我把这个人交给你,你替我把事情办妥。”

“……义父……让我办什么?”凌郁的心狂跳起来,快得几乎遮住了耳膜里的其他声响。

“现今正是围剿雕鹏山的关键时刻,我们须得稳住他,让他为家族效力。不过,你可以慢慢地、一点一滴地摧毁他,摧毁他的意志和信念,让他变得软弱无力。你知道我为什么派他去洛阳吗?我知他不忍心杀王明震,况且杀手会到底有没有投靠雕鹏山,其实也未能肯定。可我偏偏派他去,就是要损耗他,瓦解他,让他内疚悔恨,不堪一击!”

凌郁倒吸一口凉气。她不明白,一个人为何要对另一个人如此残酷。她虚弱地为他分辩:“阿晖他,他对司徒家族一直是忠心的。”

司徒峙用手势打断了她:“忠心?他明知家族需要那部秘籍,还私藏起来,这叫忠心吗?杨沛仑离奇死了,就死在他新学会的那种武功之下,难道跟他没有关系吗?他为什么暗中与杨沛仑往来?为什么静眉被抓惨死?这便是他的忠心吗?”

原来,司徒峙心中认定的内奸却是徐晖。凌郁一时只觉头痛欲裂。正迷恍间,却听司徒峙低声道:“现下我把这个叛徒交与你。你给我好好地盯紧他。待到我们灭了雕鹏山,记着你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逼他交出秘籍。一旦秘籍到手,即可杀了他,决不姑息!”

徐晖的心沉入了万丈深渊。原来在司徒峙眼里,自己的分量只是一本武功秘籍而已。为了赢得荣耀他已倾尽所有,可是当他仰头祈求收获,阳光映出的阴影却不过是一个可悲的小丑。

徐晖摇摇晃晃走开去,空气里充满了混浊龌龊的气息,弥漫在司徒家族的每处角落,散发出诱人堕落的腐臭甜腥。

司徒峙的这个命令有如惊涛骇浪,扑天盖地将凌郁整个淹没。她怔在原地,良久方喘上一口气:“那小清,小清怎么办?”

“你不是一直喜欢清儿吗?事成之后,我便把她嫁与你可好?”司徒峙慈爱地一笑。

凌郁的手指甲深深抠进檀木座椅扶手的雕花纹路里:“可……可他是小清的夫君哪!”

“他这种卑微之人,根本不配做清儿的夫君!若不是为了秘籍,我如何会把女儿嫁给他?”司徒峙鄙夷地说。

“可小清心里喜欢他。”凌郁喃喃道。

“日后她也会喜欢你的。我这是为了她好,也是为了成全你。”

凌郁仰脸望着司徒峙,扑朔的烛光在他脸上拖下长长的阴影,像一个古老神秘的图腾,遮住了他的本来面目。“义父,”她悲哀地问:“你真的在乎孩儿心里喜欢谁吗?”

“除掉阿晖,你喜欢的人就永远归你所有了!”司徒峙调过头去专注地凝视他封疆拓土的版图。

凌郁深深看着他。她竟不自知,在怨恨的源头,在心灵的最深处,仍然潜藏着一股暗流,不被察觉,却汹涌澎湃。

“义父,”她把心抛起来,放手最后一博:“孩儿只想知道,杀我全家的仇人是谁……”

“我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还记不住?你是我司徒峙的孩儿,前尘往事都与你无关!何必自寻烦恼?”司徒峙冷漠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凌郁忽然觉得冰寒彻骨,这书斋仿佛一座冰窖。她站起身来欲夺门而逃。

“郁儿,”司徒峙却在背后唤住她:“记住我的话,雕鹏山一灭,即刻除掉阿晖!”

凌郁回头望他,他整个人融进阴影里再看不真切。

江南的春夜,裹着温暖却夹着寒意,像一支缠绵悱恻的曲子,你以为她是温柔的,可不经意间,便已刺穿你的胸膛,直抵你最不设防的内心深处。凌郁走在这样的夜里,眼中闪烁着迷乱的光芒。义父叫我杀掉我心爱的男人,他说是为了成全我。他想让我永远孤独地挂在天上,就像他自己一样。他说他在乎我,然后把我的心撕碎了掉过头去。这多么荒谬啊!

“焚心于火,何如离去。”骆英信上的话忽然在静夜里响起,发出巨大的回声。

一线月光从云层的缝隙间透出来,打在凌郁脸上,一个疯狂的念头趁机钻进她的脑海。这个念头一经冒起,就像冰雪消融的潮水,霎时就涨满了全身。凌郁像梦游一般,穿过寂静幽暗的庭院,直奔司徒清与徐晖的婚巢而来。她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欲望,只有这一个念头,抓住徐晖的手一起离开。

她一跃翻过淖弱楼围墙,直上二楼奔向卧房。里屋隐约有烛光摇曳。凌郁刚挨到窗下,便即听到了徐晖的声音。那千真万确是徐晖的声音,然而,却又是那样陌生,一声声传到凌郁耳中,立时把她炽热的心层层冻住。

那是喘息和呻吟的声音。

她听到徐晖的笑声,夹带着快意和狰狞的低吼。她听到司徒清隐忍的呻吟,还有绸缎撕扯的声音。甚至,她几乎还听到骨骼压迫骨骼、肉体摩擦肉体的声音。这声音立时敲醒了她,也粉碎了她。

徐晖笑得那么卖力而放浪,含着故意的挑衅与羞辱,仿佛知道凌郁就站在门外一样。那呻吟,那喘息,那笑声,化作犀利的匕首,一下一下戳进凌郁的胸口,把她曾与那个男人的海誓山盟捅得片片零落,再无法拼凑。她想捂住耳朵不听,可双手犹如千斤不听使唤。她呆呆戳在当地,竭力想象两个赤裸的身体如何相互纠缠,深陷爱欲。无端地,她眼前却浮现昔日初识情形。他与她对坐于团团暮霭中,两人几乎无话,又仿佛已千言万语,互诉衷肠。

凌郁猛一哆嗦,全身的潮水立时退去。她幡然惊醒,这个男人早已不是旧时模样,早己不属于她。她跌跌撞撞地逃掉。夜风鼓起她宽大的衣袖和飘带,远处望去,仿佛一个在人间迷了路的灵魂。

凌郁受的打击太大,以至于失去了最基本的好奇心和判断力。她没有亲眼看到,屋内正在行欢的徐晖,脸上痛楚的表情。他把全副重量压在司徒清身上,眉目纠结,拧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疙瘩。他双手佝偻,像一对爪子般撕扯着司徒清的衣裳,在她白净的身上摸索着、抓划着,仿若一头发了疯的野兽扑向猎物。他干裂的嘴唇蹭着她的脖颈,仿佛想要吻她,又仿佛想咬断那层薄薄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