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闲饮过新丰 心终南山寄(第8/9页)

那少女歌罢,幽幽地叹口气,起身抱琴欲去。

唐宁哪肯错失良机,忙赶上几步见礼道:“仙子请留步。”少女吃了一惊,回头见是一位背剑的白衣少年,脸不觉红了,问道:“阁下何来?”

唐宁道:“长安唐宁,今来翠华山游玩,不想误入仙府,多有冒昧。还请仙子指点迷津。”抬起头来见是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头梳双髻,脸庞略圆,面白如玉,象笼罩着一层神光。唐宁心中一凛,不敢多看,忙低下头来,心中朦胧如梦,只觉似曾相识,又一时想不起何时见过。

那少女嫣然道:“我是人,不是仙。唐公子既是来此游玩,寒舍便在此间,应尽地主之谊。且请公子稍候,便即着人来请。”讲罢,飘然而去。唐宁呆在当地,不敢稍动,回想适才那少女的面容,恍若隔世。

过了不久,有一家人来请。穿杏林,绕巨石,到得一处院落。道路七折八拐,岔路甚多,若非有人带路,只怕在这偌大的林子中走上一天,也找不到此处人家。那院落也不甚大,原是数间茅屋,几畦瓜菜,更有数十只鸡鸭,倒是三分仙境,七分农家。

进得屋中,眼见摆设简陋,但很干净,显得极为素雅。屋中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虽然衣着朴素,无甚钗环,却仪容端正,温文而雅,不似寒门小户之人。唐宁忙上前见礼,告谢了方落座。

家人献上茶来。妇人问道:“唐公子是何方人氏?又因何遇见小女?”听唐宁将一路情形告知,笑道:“那两个洞便称‘风洞’‘冰洞’,乃天然地气所生,寻常我等也是不去的,不想唐公子今日却走了这条路来。”唐宁奇道:“原来还有别的道路。”妇人笑道:“自然还有大道。”唐宁茶已喝过,起身告辞,妇人也不挽留,唤家人相送。出了院门不循旧路,向南沿巨石下一条路而行,不过数百步,却是一个小小的码头,停着两条小船,原来已到湖边。

唐宁上了船,却听到琴声再起,只因相距已远,若有若无。那家人持篙撑船行至湖心,唐宁回头再望,只见春山杏林,已不知人家何在了。

此时已是六月,洞内不再结冰,但依然寒冷异常,唐宁不敢多作停留,忙寻路出洞,穿杏林,绕巨石,岔路极多,不多时居然到了那院落之间。

只见院中茅屋依然,柴门大开,只是不见了鸡鸭,几畦瓜架已倒,静悄悄的毫无声音。唐宁心叫不妙,冲进堂屋中,只见屋中桌椅生尘,已是人去屋空,再冲到其他屋中,一般的空空如也,只得出门寻路下山。

天近午后,唐宁只道行人寥寥,哪知到了杜曲,各家饭店门前热闹非凡,好容易寻得一处座定,便有人站在身后等待空位。唐宁细看那些行人,有僧有道,有老有少,有江湖豪杰打扮,也有客商、儒生,男男女女怕有上百人,皆是行色匆匆,狼吞虎咽后便急急上路。

唐宁再听他们所谈,无一不与“骊山大会”与“长安剑宫”有关,喜爱热闹乃是少年本性,况且自古及今从未有过什么江湖大会,焉有不去之理?当下也顺路向骊山而来。

临近一处村落,只见两只狗在谷场上打架,翻来滚去,煞是热闹。夏日午间炎热,村民皆在家中,也无人来管,却引来十数江湖人物围观。

那两条狗一大一小,体格相差许多。大狗气势汹汹,追着小狗乱咬,那小狗只是蹦跳躲避。奇怪的却是那小狗身上毛发毫无损伤,倒是口中有毛,毛色同大狗身上一般无二,显是从大狗身上咬下。

那两条狗倒不怕人,见人围观,精神更增百倍。那条大狗很是凶猛,气势颇大,而那条小狗却是极为敏捷,似乎那条大狗每次扑来,小狗都能料敌机先。小狗或前或后,或左或右,变化极多,总能从大狗爪下逃过,冷不丁找准机会就向那大狗身上咬一口,咬过之后迅速便逃。大狗气急败坏,穷追不舍。

众人看得津津有味,一人笑道:“原来这只大狗是只大笨狗。”

这时有一男声道:“其实这只大狗也不笨,你看它一扑一咬,尽是照着小狗的咽喉与胸口要害之处,又准又狠,可能是被人训练出来的牧羊犬。”

众人细细看时,果见那大狗一招一式,有板有眼,那小狗却似狼狈,乱扑乱咬,不成章法。不知为何,那大狗却偏偏抵敌不住,身上伤口越来越多。众人眼见胜负已分,便转身欲去。那知场上却有了变化,夏日午间,太阳甚毒,大狗久攻不下,已自气馁,卧在地上,伸着舌头不住喘气。小狗得意扬扬,围着大狗转了几圈,摇动尾巴意在挑衅。大狗撑起前腿,只是喘气不休。小狗转了几圈,见大狗已不再进攻,转到大狗背后,照脊梁猛然扑上便咬。不料想大狗突然身子一侧,翻转身来。小狗已在空中,扑将下去脑袋正巧要落在大狗口里。

众人眼见那小狗处境不妙,都是惊呼一声。只见小狗在空中一个筋头,避开了头,腿却未能避开,被大狗狠狠地咬了一口,连连惨叫。小狗落下地来,急忙逃窜,腿上被咬处已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大狗得此良机,也不肯放过,随后扑来,却又被小狗轻易躲开,随口从大狗腹部扯下一撮毛来。纠斗一刻,大狗不是对手,又卧在地上不动了。

小狗又围着大狗转圈,有人担心道:“这小狗又要吃亏了。”只见小狗又是跳起照大狗脊梁扑去,这一下,众人皆不免为小狗担心起来。

大狗依旧翻身,等待小狗扑来。那料小狗只是虚张声势,根本未曾跳起,只不过稍稍蹦了一下,见大狗翻身,便照它臀上狠狠一口,连皮带肉,撕下一小块来。大狗四腿朝上,护不住臀部,这一下创伤甚深,狂吠几声,翻转身来,夹着尾巴逃去了。

这场狗打架十分有趣,众人皆是哈哈大笑。

一位老者看来在教训徒弟:“这小狗论力气自然不是对手,今能取胜,那是全靠一个变字。你学这余家拳也有十年啦,却呆板不化,连只小狗都不如。”身旁一位三十出头的汉子唯唯听命。

那老者一时兴起,演练几招,端的是收发得意,口中还边在解释某某招可以衔接某某招,又可改接某某招。

唐宁听得频频点头,心道这老者一定是江湖名宿了,余家拳是什么,他却不知。

一位二十出头的少年嬉笑道:“大师兄,你可要向这小狗多学学啊。”

他本意自然是嘲弄大师兄,不想师父正在演练,倒象是指那老者是小狗。那老者冷哼一声,沉下脸来,这少年是他得意弟子,又非有意,板板脸也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