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黑白究可分 何子便当弃(第6/9页)

唐宁忙道不敢,叫小二取两壶酒,一壶给老叫花子,另一壶给老疯头。韩公文吩咐小二另备几样小菜,老叫花子挥手止住道:“那边满桌剩菜,还不够老叫花子两个人吃么?”去那边桌上挑两碟剩菜,从怀中取出一张荷叶包了去,依旧出门坐在街边吃喝。

唐宁忙出门道:“晚辈来陪前辈喝酒。”他看到老叫花子坐在街边,自己若坐在酒楼里,心下不安。

老疯头已喝了半壶酒,眼神开始发直,跑到门外盯着老叫花子道:“你,你,你是谁?”

老叫花子笑道:“我是叫花子的祖宗。”老疯头道:“你是叫花子的祖宗,那,那我是谁?”老叫花子笑道:“你是叫花子。”老疯头道:“那,那你就是我祖宗?”老叫花子笑道:“我是你祖宗。”老疯头虽然时疯时癫,但又不傻,登时脖子一梗:“我是你祖宗。”老叫花子也叉腰对骂,非要争出谁是谁祖宗不行。

唐宁忙劝阻道:“两位前辈,不要吵了,二位都是叫花子的祖宗。”老叫花子也是脖子一梗:“不行。天下只有一个叫花子祖宗,就是我‘包赢不亏’。”

老疯头伸手便来扭老叫花子的手臂,老叫花子自然不甘示弱,也伸手揪住老疯头。

二人都是绝顶高手,此刻不用功夫,只扭来扭去,如同泼皮打架,一个个脸涨得通红,气鼓鼓的要将对手按倒。

唐宁急道:“嬴前辈,老疯头神智不清,你怎能如此欺负他。再不罢手,今后我不和你下棋了。”老叫花子果然害怕,双手一抖,将老疯头震开,哈哈大笑。

老疯头双眼迷蒙,盯着唐宁道:“你是谁?”

唐宁道:“晚辈唐宁。”老疯头道:“你认识我?知,知道我叫老疯头?”唐宁点头道:“晚辈与前辈有一面之缘。”他没有将骊山大会中算作一次,那次老疯头或许就没看见他。老疯头疑惑道:“你,你甚么时,时候见过我?”

唐宁道:“那是在华山。”话音未落,已见老疯头眼露凶光,心知不妙,忙向老叫花子身后躲去。

老疯头一声怒吼:“华山派的小贼。”哪容唐宁闪避,一出手便点中唐宁肩窝。老叫花子眼见不妙,伸手欲阻挡,已是来不及,忙急出一指点向老疯头的曲池穴。老疯头身子一转,已然避开。转眼之间,二人已交手十多招,老疯头要抓唐宁总是被老叫花子逼住,而老叫花子也腾不出手给唐宁解穴。

唐宁直挺挺站在中间,只见两位如穿花蝴蝶,忽而到了眼前,忽而有转到身后,骤来骤去,迅捷无比,偶尔左耳边擦过一拳,偶尔右眼边闪过一指,不由得他心中大惧。韩公文和郑奇早已拔剑守在一旁,但两大高手相斗,他们哪里插的进去,弄不好还会误伤唐宁,只得在旁边干着急。

郑奇叫道:“老疯头,唐大哥赏你酒喝,你却恩将仇报,好不要脸。”老疯头怒吼一声,一掌拍来。他愤怒已极,这一掌使上了八九成功力,那是足以开碑裂石,何况血肉之躯?老叫花子眼见郑奇不知深浅,这一掌要打中了,必死无疑,忙离开唐宁。

郑奇伸剑格挡,但觉一股大力击向胸口,“苛察”一下,长剑被凌空震断,当真吓得面无人色,眼见是避无可避,幸被老叫花子一把拉住,平平滑开数尺。那掌力击向地面,蓬的一声,青砖俱碎,击出一个五尺方圆、两寸来深的坑来,这一掌若击中郑奇,还不是五脏尽碎,胸骨尽断?

老疯头趁老叫花子援助郑奇,一回手一把抓起唐宁便飞奔而去。老叫花子紧追不舍,一前一后两只灰影迅速向北奔去,当真是快逾奔马,到了城墙跟前,那老疯头双脚交替,飞身而上,毫不停顿。老叫花子也是暗暗喝彩,他不知老疯头住在大上方,上下皆靠悬崖上两排石窝,城墙内侧略有倾斜,每层砖之间错出一寸多宽,原比大上方攀登更易。老叫花子一生自负轻功了得,此刻比起老疯头,也是自愧稍逊一筹。

如此一路向北追逐,追出四十里时,老叫花子已知自己长力胜过老疯头,何况老疯头手里还提着一人。再下去不多时,老疯头速度已渐缓,老叫花子稍一用力便可追上,但唐宁在他手里,投鼠忌器,不敢过分逼近。

再跑出上百里,天色已暗,不知到了何处。穿出一片树林,猛见前面火光冲天,隐隐有兵戈之声。到跟前时只见两队人马相斗,老疯头一时性发,将唐宁抛下,狂吼声中冲入战阵。

老叫花子上前扶起唐宁,见他一路只是被长草划破了脸,并无大碍,穴道被封已有几个时辰,手足麻痹,不能移动,老叫花子便为他推宫过血。

原本两队人马相斗,胜负已分,数十官兵将八九名黑衣人围在中心。那几名黑衣人武功虽高过官兵,却是寡不敌众,包围圈越来越小,那些黑衣人已是苦苦支撑,眼见不到一柱香工夫,便会被攻破。哪知老疯头冲入阵中,拳打脚踢,尽是针对官兵,转眼间已将十几名官兵打倒,非死即伤,无人接得住老疯头一击。这一下形势顿时逆转,官兵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那些黑衣人,溃逃之中被老疯头一路追杀,死伤惨重,那些黑衣人得此良机焉能不逃?

唐宁眼看老疯头杀伤官兵,忙对老叫花子道:“前辈快去阻止。”老叫花子摇摇头道:“老叫花子从来不过问官府的事,今天的事情又不知道起因,也不知该帮哪一伙。反正这官兵老叫花子看不惯,无极帮的混蛋更不是好东西,管他谁死谁活。只不知那老疯子为啥专杀官兵?”

唐宁道:“无极帮不是成德王承宗的下属么?割地拥兵,刺杀宰相,反叛朝廷,可是叛臣贼子。”

老叫花子笑道:“大家都骂河北藩镇穷兵黩武,刻薄重赋,老百姓活不下去,老叫花子偏要感激他们呐。”

唐宁奇道:“前辈何出此言!”老叫花子道:“他们盘剥越重,做叫花子的人就越多,老叫花子的徒子徒孙不就更多了么?”这话讲得十分苦涩,唐宁知他讲的是反话,心中也是暗暗难过。

老叫花子道:“不过裴度与老叫花子倒有交情,无极帮的小子以后遇到老叫花子,也要让他们吃些苦头。”

两人便在野外露宿一夜,第二日找到一处市集,才知昨夜是一伙盗贼火烧了献陵寝宫,还杀伤了二十几名官兵。众人讲得绘声绘色,个个如同亲眼所见,倒有一个和尚听得分外仔细。

唐宁却认出了那和尚正是当日骊山大会中为驼山派主持招贤之人,悄悄告知老叫花子。老叫花子道:“我看这家伙的走路,练的是少林的内功,只是不大正宗,想不到居然和驼山派勾结一气。你上前试探他一下,最好能知道他的姓名,实在不行,就找个茬子和他动手,我就能看得出他的武功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