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山深无桃源 名重生前累(第5/9页)

转眼已下了山峰,经过一片石滩,又向山上攀去,几个时辰后到了那西北大山上,此处向上望山势已缓,向下望却是悬崖深深,云遮雾绕,投石无声,竟不知有多深。云雾之中露出上千座峰头,个个直立如笋,相距近的两三丈,远的有十丈开外。那小厮将二人带到一处石窝,石窝上痕迹斑斑,便是原有猴儿酒之处,此时已干了。

老疯头大失所望,那小厮拉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比划喝酒之状,指向云雾中一座峰头。原来猴儿十分警觉,土人每次偷猴儿酒不能多取,否则猴儿发现,便要另换地方,此石窝便发现被人盗过,竟换了一个人不能至的所在,跑到这高耸孤立的峰头上去了。

那峰头离崖边远有五六十丈,自然不能凌空飞渡,便是在各个峰头之间寻一条可借力踏脚的路也是不能,三五丈远老疯头或可勉力飞过,但其中有远逾十丈的,自然无法飞渡。老疯头远远望见那峰头上猕猴出没,馋得口水直流,便要下到谷中再爬上猴山。唐宁道:“不可。此谷不知多深,即便下得去,这上千峰头伸入云中,又怎知哪一座才是猴山。”苦思冥想,居然被他想出一条妙法来。

原来那峰头之上皆有松树生长石缝之中,虽不粗壮,但依老疯头的轻功造诣,只要有些微借力即可。唐宁的主意乃是以长绳沟通峰头,凭空搭出一座绳桥出来。

老疯头大呼妙也,便即砍取葛藤,他却不用刀,只用掌缘,凝聚内力,比钢刀还要快,把那小厮看得呆呆愣愣。唐宁便撕皮搓绳,那峰头甚远,又不能直达,转折之间,便有百丈,准备了两日两夜,才备就共二百丈长的绳索,各长数丈到二十丈不等,绳头砍取木叉作钩爪。

一切准备停当,老疯头便挥绳钩住最近峰头上的松树,两下钩系牢了,从那绳桥上飞渡过去,又去搭第二条绳桥,如此一座又一座峰头被连起。绳桥终究难以承付过重,是以老疯头无法将绳索全带在身上,一次只能带上两三条,所以时常需回来取绳。远远的看绳索隐在云雾之中,那老疯头便似踏云而行,飘然似仙。

直花了两个时辰,绳桥大功告成。老疯头飞渡到了猴儿山上,那些猕猴忽见人来,登时惊散,老疯头取皮囊盛酒,足足二十多斤,从绳索上飞渡回来。先尝一口酒,香沁入肺,直呼妙也。他却还不罢休,出门时足带了三个大皮囊,今只一囊,哪能停手,登时又飞渡过去。

那猕猴见人偷酒,如何肯依,从各处跳出来,乱抓乱咬。老疯头虽轻功绝伦,纵跃闪避,但哪及猴子众多,闪避不及,几被抓破面门。

他自然不肯重手加害这些猴子,情急之下,心想点点穴如何,他也不知猴子穴位何在,只依人的穴位参照出手,居然一击便中,原来猴子的穴位与人倒是一样的。

老疯头将猴子纷纷点倒,又满盛一大皮囊而归,又去取第三遭时,见那些猴子倒在地上,眼泪汪汪,吱吱乱叫,叫声甚哀。要知道这峰头极是高峻,猴子上山也是不易,为造这池酒,不知上下了多少次,运了多少桃子来,今朝却被人尽取了去,如何不哀?老疯头见那些猕猴十分灵性,倒动了恻隐之心,不再去取酒,将猕猴穴道解开,还从怀中掏出干粮留与猴子。

那些猴子果然灵性十足,知老疯头手下留情。那老疯头从绳桥飞渡回来,倒有几个猴子也顺绳索一路跟来,立在最近的峰头,吱吱叫着,声音中却不再哀怨。老疯头笑着向那些猴子拱拱手,那猴子也依样模仿,拱手致意。老疯头虽取了他们的酒,但留下这座绳桥,猴儿们采摘野果大是方便,反倒是得大于失,那猴儿们自是欢欣鼓舞,唐宁笑着向它们挥手作别,那猴儿们果然也拼命挥手。

下得山来,一路又到澧水之畔,那小厮自认得道路,回寨之后绘生绘色讲起此番经历,那些寨民径将老疯头当作神仙。老疯头却与唐宁顺澧水而下,走不多时,又听闻兵刃相交之声。

几日来,二人如山中神仙,浑忘世事,不想一下山,又身入红尘中。当下迎将上去,见一人被人追杀,且战且退,已受了几处刀伤,抵挡之中,腿上又吃一刀。那人心知无幸,厉声道:“我在柳家寨多年,总有些个功劳,作啥子将我往死里整。”

那追杀之人冷笑道:“当初大当家的带了十几个人,就只你一个活着回来。你暗算了大当家的,还跑到这山沟沟里享清福,倒想的美。”

那人道:“大当家的遭官军杀了,那个是我害的?”唐宁听得明白,此人便是殷宜。

那追杀之人冷笑道:“凭大当家的身手,会叫官军杀了,你骗哪个?新当家的吩咐了,要将你龟儿子抓回去剥皮剜心,祭奠大当家的冤魂。”无论殷宜如何分辨,那几人终是不听,一刀快似一刀,终将殷宜制住。

唐宁冲上前去,大声喝止。那柳家寨的四人自不将他一老一少放在眼中,喝道:“哪里来的娃儿,来管老子的闲事,活得不耐烦了吧。”

殷宜也认出唐宁,他已是有气无力,道:“恩公,你快走路吧,你救得我一遭,救不得我第二遭、第三遭。”

唐宁对那四位柳家寨众道:“你们的大当家的确为官军所杀,在下也是亲见。这殷宜还曾为保护你们大当家的,中了一箭,你们便放过他吧。”

柳家寨那人冷笑道:“就凭你娃儿一句话,便放过这厮?你好大的口气。只怕害我大当家的,你这娃儿也是同谋。”举刀便砍,事前毫无征兆。

殷宜却了解那人为人,一听他口气不对,忙叫:“恩公小心。”唐宁闻言一闪。那人刀尚未砍下,已觉一阵风过,手中刀已没了。

原来老疯头如飞而来,一把便将刀夺去。那人大吃一惊,疾退两步,回到两个同伴之间,俯手捡起殷宜之刀,横在胸前。老疯头问唐宁:“这几个与你有甚么过节?”他根本不知江湖之事,柳家寨是什么也是不知。

唐宁冷笑道:“川东柳家寨,聚啸山林,抢劫商客,血洗云梦镖局,江湖上好大的名声!”

那柳家寨四人嘿嘿笑道:“小娃儿倒晓得我柳家寨的威名,还不乖乖的跟老子回去?”老疯头轻蔑一笑。

柳家寨那人适才只看着唐宁,没见到老疯头从一旁赶来,手中刀被夺,只以为自己一时不小心。他哪里将一个老头子放在眼里,挥刀便向唐宁砍来,那三人也是挥刀杀来。

老疯头将单刀递与唐宁,唐宁持刀格挡,甚不顺手。他从未习过刀法,持了刀却使的是剑法,威力大打折扣。那人只道他功夫平平,挥刀急攻。唐宁一阵急退,将刀掷向那人,趁那人打落单刀之时,已将长剑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