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山深无桃源 名重生前累(第7/9页)
秦宁心道:“我在献陵差些便一剑刺死他,不过,在蔡州城门也算放他一马。”当时老疯头在侧,若声张起来,只怕第一个死的便是秦宁。
此处虽然偏僻,终究远离淮西,秦宁不宜久留,狠狠瞪唐宁两眼,转身离去。
几日后回到淮西,秦宁带了一具尸身。李祐喜道:“秦师弟果然一击见功。”却见秦宁脸色不佳。
李祐将那尸身仔细一看,却是淮西军中一员有名的捉生将,脸色顿变。
秦宁叹道:“我经过舞阳,不想却见了徐将军的尸身。我见识不足,不知徐将军遭何人所害,所以将尸身带回,师父见多识广,不知能否认出。”
圆通看过伤口,哼一声道:“长安剑法。”
李祐皱眉道:“长安剑宫居然参与。”
圆通道:“长安剑宫的弟子很多在神策军中,这次派到前线军中也不稀奇。”
秦宁一脸哀伤同类之色,咬牙道:“下次让我遇见,定要为徐将军报仇。”
唐宁确实是东都军中信使。当日老疯头与唐宁欲投宣武军,路过洛阳伊阙,被东都留守吕元膺挽留在帐下。
这日吕元膺便遣唐宁往潞州昭义军送信。当下从孟津北渡黄河,向太行山而来,他一身读书人打扮,一路不曾引人注意。
两面高山百丈,深谷急水,道路却是险恶,自来便是盗匪出没之地。唐宁上到山腰之间,回头时已是云封山谷,路边一处简易茶棚,秦宁与丁士良居然便装在座,此外还有三人。
狭路相逢,避之不及,唐宁直迎上前。
秦宁却是不认识他一般,只与那四人低声攀谈。
唐宁见秦宁不动声色,也寻张桌子坐定,再看身旁另一座上却是那赵姓同窗自在低头饮茶。
丁士良甚是警觉,低声嘀咕,秦宁道:“左右不过两个书生,休要理他。”他虽也是低声说话,声音却比丁士良要高,分明是要唐宁二人听得。
丁士良回应几声,却是听不见的。
半盏茶功夫,从山上下来一位带马的汉子,虽然穿着便装,却人人晓得潞州的信使到了。此处山路陡峭,无法骑马,丁士良等正是借此设伏。
那信使似乎常行此路,与茶棚老板小二皆熟悉,打个招呼坐下喝茶。
丁士良与秦宁对视一眼,起身先去。
余下三人却似乎要坐得更久,等到潞州信使饮好茶去了一箭之地,这才起身欲去。
赵姓同窗抬头笑道:“驼山派的朋友,杀人灭口的事,何必性急,多活一阵不好么?”
那三人大惊失色,拔剑攻上,分为上中下三路,看来乃是一种剑阵。
唐宁原以为那三人也是淮西军士,不想却是驼山派,吃了一惊。看那三人使剑,忽然想起当年刺杀裴度的刺客似乎也是分为上中下三路配合,莫非当年的刺客竟是驼山派。
赵姓同窗以一敌三,直落下风,唐宁看他出剑,在骊山大会见过,便是长安剑法。
长安剑法攻势凌厉,防守自然有顾不到处,若是一对一时,攻敌所必救,然而这三人配合有素,相互弥补,竟看不出有明显的破绽。
赵姓同窗一时拆解不开,眼见两名驼山派汉子一上一下将他逼住。另一名驼山派之人绕到他身后准备夹攻。
唐宁拔箫抵住。那人吼道:“什么人?干吗插手?”唐宁笑道:“不过赶巧而已。”
驼山派剑法看来只是剑阵厉害,唐宁将那人逼住,剑阵已散,那二人便出了漏洞。
赵姓同窗立刻反守为攻,步步进逼,笑道:“驼山派功夫原来不过尔尔。”
唐宁虽使铜箫,却也将那人逼得连连后退。那人一阵急退,靠到了店小二身旁,猛然脖颈一凉,已然身首分家。
杀人的却是店小二,手中拿着一把切肉的菜刀,刀口一丝鲜血。
那店主人嘿嘿一笑,使双掌欺上,照驼山派一人后心拍上,登时击杀。
驼山派顷刻功夫三去其二,余下一人惊恐之下也被赵姓同窗击杀。
没想到驼山派伏击潞州信使,反而落入他人圈套。那店主人功夫甚高,一掌将驼山派那人击死,决非江湖泛泛之辈。
唐宁心下正盘算,赵姓同窗上前对那店主人行个礼道:“多谢王屋派师叔出手。师叔这手功夫可帅得很。”
那店主人笑道:“大家既然结盟,自然有难共当,有福共享了。只要你我两家齐心协力,这河南一带还不是呼风唤雨。”甚有得色。
赵姓同窗转头向唐宁道:“又遇见唐兄,多谢了。”
唐宁笑道:“看来一场好戏,偏叫在下这不入流的赶上显眼。真是惭愧。”
那店主人嘿嘿一笑,店小二也是脸露不屑之色,想来是因唐宁使了不入流的青云剑法。
赵姓同窗道:“唐兄,上次别后回到长安,曾向大师兄提及遇见你,大师兄对你甚为关切,吩咐再遇见你邀你到剑宫一叙。”
唐宁道:“请赵兄代我向阎大哥问好,在下一时恐怕难回长安。”
那店主人脸色顿时变得谦恭,道:“这位小兄弟用铜箫却使青云剑法,我眼拙看不出师承,不过看修为却是名家子弟,可否见告?”
唐宁道:“在下无门无派。”
自然无人相信,唐宁见得多了,也不以为意。
赵姓同窗道:“当年大师兄劝唐兄留剑宫不成,想不到唐兄如今却自己习武。”
唐宁笑道:“微末功夫,防身而已。”
赵姓同窗道:“唐兄此去何方?”
唐宁道:“听闻潞州地灵人杰,前往游历。”提及潞州,想起适才那潞州信使,不知是否被秦宁劫杀,道:“那秦宁误投匪类,真是令人痛心。今日还望他少作罪孽,尽早回头。”
赵姓同窗笑道:“唐兄放心,潞州信使肯定无恙。”
唐宁知他已有安排,作别上太行山去。
昭义军节度使正率军在河北柏乡讨伐成德王承宗,偏偏今日潞州刺史又不在府,唐宁只得在西街找处客栈住下,也不知是不是秦琼落难潞州卖马所住的那家店,反正用过饭,到西街一转,连这家在内倒有三处客店都树着“秦琼卖马处”的标牌,还有“秦琼客房”,收费奇贵,客人还排不上队。
潞州城又不甚大,唐宁不觉又转回州衙前,倒见州衙两边钟鼓楼有些特别,鼓楼稍近而钟楼稍远,这倒也罢了,最奇的却是鼓楼在东,而钟楼在西。自来晨钟暮鼓,钟楼在东而鼓楼在西,天下衙署道场莫不如是,而此处特别不知何故。原来玄宗李隆基即位之前曾为潞州别驾,便在此处延揽了一干文臣武将,此乃天子龙兴之所,自然要与别处不同。
这时钟楼之下独坐着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儒生,容貌清秀却面带病容,不住咳嗽。唐宁受伤后曾从孙山人学医道,虽时间仓促,只来得及学习本草,但基本的医理尚知,那人一望便可知患上了痨病。此时八月头上,午后天气仍热,那人却倚墙而坐,日照当头,虚汗直出,时而仰天长叹,时而低头苦思,口中念念有词,似在吟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