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松下碎秋月 敢令幽燕惊(第3/8页)

唐宁道:“我到贵府,见过那几名仆人,你母亲待他们却很好。我适才决无讥讽你家之意,再说他们也未必是奴婢身份。奴婢是有奴籍的,寻常的仆人只是佣工,身份不同的。”

韦玉筝道:“当年我家有事,是康叔王婶一直守着我母亲到了汉中。十几年来在一起,我也一直将他们看作长辈。”

唐宁笑道:“我知道筝妹不会欺侮人的。”

韦玉筝报以嫣然一笑,又道:“那些人也怪可怜的,我想去看一看。”

走上前去,果然见那些奴婢被缚着当街和牛马一起叫卖,居然生意十分兴隆。元清生长云州,王举人便是并州本地人,从小司空见惯,也当作正常事情。唐宁在并州读过书,虽说也在乡下,却到太原应试举人时见过的。只有韦玉筝第一次见,触目惊心。

那店中专门有叫价之人,呼道:“十岁私白小奴一名,五十两。”无人肯买,一直降到二十五两成交。那人又牵出一人,呼道:“十岁南口女婢一名,六十两。”那女婢虽幼,却长得标致,有几人争购,价涨到一百两成交。

韦玉筝不忍再看,便要离去,那人又呼道:“十四岁奚奴一名,五十两。”韦玉筝等已走出几步,又听那人呼道:“诸位,莫看这小奚奴,他还会武功,可以作个护院使用。”

唐宁心中一动,回身看去,果然便是跟着龙城飞的小奚奴,不知为何那龙城飞将他卖了。韦玉筝也回头看见,不禁“呀”出声来。

那小奚奴会武功,却无人肯买。一位富商模样的买主摇头道:“小奴会了武功,这还得了,说不上哪天便养虎为患,杀主夺财也未可知。”众买主纷纷附和,降到二十五两仍无人肯买。

那叫价之人眼见此事不好,小奚奴被龙城飞卖了二十两,扣去官府抽税,再降价钱这口马行就要蚀本,忙入内与东家商议。不久那人出来呼道:“最低价,二十两。”众买主依旧摇头不肯。

小奚奴十分可怜,被缚着站在那里,听众买主诬他会杀主夺财,已是泪盈双眼,非常委屈。唐宁动了恻隐之心,回头看韦玉筝,韦玉筝知他想救小奚奴,便点头示意。

过了几日,为小奚奴脱了奴籍,更名奚郎,原想将他送回家,哪知他从小记事起便是奴仆,听说最早是从幽州军营卖出的,根本不知爹娘是谁。他又不愿回奚族,却喜欢行走江湖,三人别过元清与王举人,便从并州向东过娘子关到河北。

韦玉筝素喜干净,这时知盘缠不足,一路不肯住店,吃饭也不肯入店,只买些干粮风餐露宿。唐宁见她白衣胜雪,身姿娇怯,立在秋风之中,衣带飘飘,果然象一位仙子,随时便会被风吹飞一般,心中又怜又疼,劝她好歹住店歇息一宿。韦玉筝却十分倔强,坚要露宿。

一路东行,唐宁心中怪怪的,总觉得凤儿跟在后面,却又看不到,心道:“凤儿明明随她姑姑去了,又怎会跟来?”这日过了娘子关,再向前井陉关已是成德王承宗所辖,王承宗此时已割地质子,归服朝廷,这条道路阻绝多年的商贾又开始往来,唐宁三人过关也未经盘查。

出关已是日落,依唐宁之意到前面找个村镇歇息,韦玉筝不依。三人沿两面山坡也未找到一处洞穴,唐宁道:“这里山势险恶,恐怕有野兽盗匪出没,我们还是找家客栈吧。”

韦玉筝摇头道:“客栈更不安全,若再象上次遇见黑店怎么办?还是露宿的好。”

唐宁拗不过她,便寻一处背风的山坳,割些白草铺地,此时已是暮秋初冬时节,白草满坡,却是易得。奚郎拣树枝升起一堆篝火,韦玉筝躺在草上,很是柔软温暖,笑道:“这不是很好么?”

秋后山间野兔正多,才一露头,已被奚郎看到,悄悄绕去,那野兔警觉,撒腿便跑。

三人合围将野兔逼到溪边,野兔无奈只得跳入溪水中,唐宁一剑刺中,挑将上来。三人有野味可吃,大是兴起,洗剥净了,在火上烧烤,滋味果然肥美。

韦玉筝笑道:“宁哥适才一剑穿兔,也可补入古松剑法,唤做松下碎月。”

唐宁微笑道:“为何称做松下碎月?”

韦玉筝拍手笑道:“适才宁哥一剑穿兔,那溪中倒影的月亮都被打碎了。再说狡兔三窟,其实还有一窟,那玉兔不是藏在天上的月窟么?宁哥一剑将月窟都刺碎了,兔子哪里还能逃脱?”

唐宁见她笑得天真烂漫,不觉定定的看着她。韦玉筝还未察觉,笑道:“明日我们多捕一些野兔,不就……就……”看到唐宁直视自己,含羞低头,心砰砰直跳。

唐宁也才警觉,忙笑道:“野兔狡诈,哪里那么容易再抓,再说你我又不用暗器,也无弓箭。”

三人围坐烤火,却听见悉悉之声,唐宁与韦玉筝相望一眼,提起警觉。却见走来三人,皆身着将官服饰,那当先一人到了近前道:“好香的野味,可否分与我等一尝?”

唐宁起身拱手道:“实在不好意思,适才一只小兔已为我三人所食。”

那三人见唐宁言语打扮象是一介书生,带着一个女子和一个小童。那人见韦玉筝貌美,倒生了歹心,嘿嘿一笑道:“本将军专为野味而来,不吃野味怎能回去?”另一个搓着双手道:“这么好的野味,又白又嫩,当然一定要吃。”

韦玉筝见他三人色迷迷满脸淫笑,不觉有些害怕,向唐宁身边靠过来。唐宁也看出这三人对韦玉筝起了歹念,跨前一步挡在她身前道:“你三人是何身份,不怕王法么?”

那为首之人哈哈大笑道:“王法?酸秀才,我告诉你,到了河北,我无极帮就是王法。”

唐宁听得是无极帮之人,那么便是成德军中的军吏,冷笑道:“无极帮又怎么样?王承宗这几年何等猖獗,如今不也是割地质子,归顺朝廷。”

那人脸上只迟疑得一下,又哈哈笑道:“酸秀才,少拿这些屁话来唬人,想活命就把小妞留下,乖乖的给我滚远些。”

奚郎这时才听懂那三人不怀好意,挺胸挡在前面道:“不许你们欺负我韦姐姐。”

那人哂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一脚想将奚郎踢开,奚郎就势将他腿向上一抬,将那人摔在地上,另两名无极帮的军校哄然大笑。

那人大怒,拔刀来砍,奚郎一闪避开,那人再砍两刀,全都落空。唐宁已知此人功夫不高,也不出手。

奚郎虽没甚么内功,但北方民族素擅骑射角斗,身体矫健,奚郎虽长在汉家,但血脉相承,又学过一些拳脚,更是身手灵活。那人奈何他不得,呼道:“还不前来帮忙?”那两人嘻嘻哈哈,拔刀来助,身体一动,已露出功夫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