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第9/18页)

郑净持皱着眉头,霍小玉过去含笑推着她道:“张妈妈,你快上厨房弄菜去吧!大家都等着吃饭呢!”

李益也笑着从柚子里取出一个封包,到送她的手里,笑着道:“老妈妈!送给你买鞋穿。”

老妈妈伸手要接,可是看见自己两手鱼血,也知道不好意思伸出手,不由怔住了!浣纱连忙替她接了过来,掖在她怀里道:“老奶奶,李公子不会受老年人礼,你也别跪下了,口里谢赏了吧。”

老张妈只有哈哈腰,连声道谢着,完了一句又问道:“刚才那笛子是这位少爷吹的吧,真是好极了!”

浣纱笑道:“老奶奶!你也听得懂?”

老张妈笑道:“俺不懂,可是俺这双背气的耳朵能听得见,就是好的,没想到这位少爷人长得这么俊?又能吹得一口好笛子,真是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浣纱笑道:“老奶奶。好极了,也用不着念佛呀。”

老张妈眼睛看着霍小玉道:“俺是为小姐高兴,这位少爷,跟咱们小姐,简直就是天上的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天成的一双……”

这下子把霍小玉臊得满脸通红。浣纱连忙把她推着走了,郑净持一叹道:“真没规矩,倒叫公子见笑了!”

李益忙道:“那里!此正所谓赤子之心,不着半点虚饰。赤诚感人,小侄倒以为她非常可敬。”

鲍十一娘笑道:“十郎,你可值得骄傲,一曲竹笛,连聋子都能听得见,果然是神乎其技,我跟净持姊甘拜下风了,不过一曲哀婉缠绵的长干行,竟被她听成了神仙嫁女儿倒也亏她有这份天才!”

郑净持道:“她根本就不懂音乐,是所谓夏虫不可语冰。对牛怎能弹琴呢?”

鲍十一娘笑道:“看她手舞足蹈的样子,说她不懂音乐,我可不相信,我认为她才是最懂音乐的一个D至少此这些抹泪的高明得多!”

浣纱笑道:“鲍姨!我这就不懂了,难道说我们还不如老张妈么?你倒是说说看!”

鲍十一娘道:“要我说道理,我可说不出。但我说她此你们领受深刻却绝不会错。”

浣纱不服气,又转向李益道:“李公子,你说说看。”

李益一笑道:“十一娘倒也不为无理,乐本乎情,上古之世,未有礼仪,则已先有乐,叩石而歌击杵而舞,皆为发自本性之宣泄,纯真而无伪,后人渐谙昔律,每多矫情之作,然犹存乎于本性,譬如今日之聚,原为兴至而尽欢,虽表乎哀伤之声,而欢忻之情却寓从无形,姑娘是囿于诗中之情,因而泪下,那位老妈妈浑璞天真,以自然之心而闻乐,故唯闻喜悦之声矣。”

鲍十一娘道:“高明!我想到了这个道理,可就是说不出来,究竟是没读书的原故!”

浣纱呶着嘴道:“这么说来,老妈妈才是公子的知音?”

李益一笑道:“姑娘闻歌而泪下,是知我诗中之音,那位老妈妈闻乐而喜,是知乐外之音,都是知音。”

鲍十一娘眨眨眼,笑道:“哀音而有喜兆,是天心见于机征,十郎,小玉,你们的事就算是说定了!”

霍小玉看了李益一眼,低下了头去,李益也讪讪然地不作声,郑净持看看两人道:“李公子如果不嫌小女丑陋,就以弱息托于君子了。”

李益觉得应该有所表示了,肃容一揖,道:“夫人!令媛神仙中人,小侄何幸能蒙青睐而随侍妆台……”

鲍十一娘道:“得了!答应了就是,不必这么文绉绉的闹客套了,净持姊跟我在后面已经商量过了,只要你们双方都同意,就别再耽误了!”

李益又朝郑净持一揖道:“是,小侄回去后当择日亲迎,而且就是最近的第一个黄道日。”

鲍十一娘道:“我翻过斗书,今夏犯煞,太岁当道,入秋后,没有一个好日子,明天就立秋了,选日子不如撞日子,今天你来巧了,就是今天吧!”

郑净持轻轻一叹道:“公子,实不相瞒,妾身母女的处境,你冷眼旁亲,也很清楚了…………”

李益道:“是的,小侄很清楚,但小侄绝不畏权势,虽斧钺加身上也难套吾志!”

郑净持的声音有点哽咽:“公子清华望族,且为斯文翘楚,王府自不敢过于冒渎,但妾身母女,一门弱息,却难以为恃。时日一久,恐怕就难免挫磨了,所以刚才跟十一妹商量了一下,如果公子不弃,就在小女寝房合卺,使小女事托公子!”

李益觉得很突然道:“小侄一点都没准备。”

郑净持道:“叨承厚赠,就算是纳采之仪,先前已经烦十一妹跟公子言明了,小女之事公子,非求正室,亦不敢妄图居侧,仅求外室而得一荫之庇,于愿已足,所以也不必大事张,就是这里这几个人……”

鲍十一娘道:“十郎,净持姊不愿意使你增加困扰,因此不希望你通知什么亲友,敝开来办,她们求于你的,只有一片心而已,你要是答应,就在这儿大家喝杯喜酒,燃上一对龙凤花烛,送你们入洞房,否则就算了,你们来的时候,王府一定知道了,只要你一出门,麻烦就来了。”

几对眼睛,都睁得大大的,等待着李益的答覆,包括霍小玉的那一对在内。李益沉思片刻,虽然觉得太仓促,但也无从考虑了,乃肃容再揖道:“小侄遵命就是,只是太冒渎玉娘了。”

听了这句话,每个人都放心了,霍小玉扶着浣纱的手,低着头退到了后面,郑净持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道:“李公子,说句不怕你见笑的话,妾身实在是迫不及待了。我只有小玉这个女儿,不把她的终身作个归宿,我实在不放心离开她,可是王府催逼得太急,又不容我多拖下去。”

李益一怔道:“夫人已经离开了王府,还逼什么呢?”

郑净持眼眶一红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自从妾身为王府宠幸后,王妃就恨妾入骨,直如眼中之钉,肉中之刺,无时不思拔除以为快。起初只是妒恨而已,等小玉出世后,王爷对她又珍若掌珠,宠爱过于几个正出的郡主,遂变成了仇恨,王爷在世之日,已经饱受猜忌,王爷毙了后,更变本加厉,简直不容我们活下去。”

李益道:“他们要如何对付夫人呢?”

郑净持道:“前两天王府总管王德祥前来通知我,说两天之内,要为我遣嫁给一个盐商为妾。”

李益愕然道:“他们太过份了,这怎么可以呢!”

郑净持黯然道:“可是他们执有我的卖身券契,我没有脱离奴籍,又怎么拗得过他们呢?”

李益道:“夫人难道始终没脱籍吗?”

郑净持道:“王爷在收幸的第二天,就命王德祥当着我的面,焚毁了身契,作为脱籍之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