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星之彩 The Colour out of Space(第8/10页)
正当屋内的人们犹豫不决之际,井里喷射出的光线变得愈加强烈,被拴着的马匹也愈加疯狂地踢打及嘶鸣着。那一刻确实骇人之极——这座古老又受了诅咒的房子本身就极其恐怖,四具怪异的残骸还摆放在屋后的柴火棚中——两具是从房屋中发现的,而另外两具则是从水井中打捞上来的;而房屋前面那口黏腻的水井中正喷射着未知的邪恶彩虹。阿米冲动地制止了马夫的行为,但他忘记了自己在那个阁楼里被那湿冷的彩色水汽擦身而过后并未受到任何伤害,但或许他这样做也是正确的。没人知道那晚外面到底游荡着何物;虽然这一来自遥远世界的亵渎神明的东西还尚未伤害任何意志坚强的人,但很难预料在最后时刻它会做出些什么。随着它的逐渐强大,被云层遮住了半边月光的天空下,它实现自己目标的日子指日可待。
突然,窗户附近的一个警察急促地倒吸了一口气,其他人都望向他,随即他们迅速循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在那某个地方他们闲散的目光被突然攫取住了。无需用语言赘述所见的景象,同时再也不必质疑那些流传在坊间的谣言,后来所有人都同意永远不会在阿卡姆地区提起有关那些奇异的日子所发生的一切。有必要说明的是:当晚那个时间并没有起风。虽然在不久后确实刮过一阵风,但那时绝对没有任何风拂过。甚至连枯萎发灰的芥菜叶子,以及四轮马车顶篷的穗子都丝毫未被扰动。但就在这扣人心弦的时刻,院中所有树木的枝条都在摆动着,它们如痉挛般病态地抽搐着,在月空的云层下如癫痫般剧烈地抖动着;在有毒的空气里无力地张牙舞爪,像是地下有某种外来的无形之物在恐怖地缠绕拉扯着那些黑色的树根。
在那个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随后,一片乌黑的云朵遮住了月亮,那些张牙舞爪的树枝顿时安静了下来。但此时大家却同时大叫了一声;叫喊声中夹杂着深深的恐惧,十分低沉沙哑,其整齐划一的程度就像是一个人喊出来的。恐惧感并没有因树枝的安静而削弱,就在这可怕的黑暗瞬间,人们看见树梢上蠕动着成千上万个光点,喷射着昏暗而邪恶的光线,就像圣艾尔摩之火一样簇聚在树梢,或是圣灵降临节上从门徒头顶滚落的火焰。这些非自然光线簇聚在一起,就像是一群食腐萤火虫围着一块受诅咒的沼泽地跳着恶魔般的萨拉班德舞;阿米认得并惧怕这些光,其颜色和那个无名的入侵者是一样的。井里散发出来的磷光变得愈发明亮,这令蜷缩在屋里的人们有一种世界将要灭亡的感觉,而这种感觉远远超越了人类能够创造出的所有想象。那些光亮不再像之前那样照射出去,而是喷薄而出;那道怪异的无形光束从井里喷射而出后,似乎直接涌向了天空。
兽医被吓得瑟瑟发抖,他走到门前将一块多余的沉重门闩加在了门上。阿米也在颤抖,他希望大家能够注意到那些树的亮度正在不断增强,由于惊吓过度,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拉住别人并用手指给大家看。外面马匹的嘶吼与踢打变得异常恐怖,但这座老房子中根本没有人愿意为了任何回报而前去冒险。随着时间的流逝,树木上的光亮愈加强烈,而那些躁动的枝干似乎越来越向竖直的方向伸展。此时,水井处的木头也开始闪烁着光芒;一名警察缄默不语地指向西面石墙附近同样开始闪耀着光亮的木棚和蜂房。不过他们的那辆四轮马车似乎并未受到影响。紧接着,道路上突然传来了一阵疯狂的躁动和马蹄声,为了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阿米立即将灯熄灭了,随后便意识到是那些狂躁的马匹折断木桩,并拖着马车逃走了。
发生了如此震惊的事情后,大家反而开始尴尬地轻声交流起来。“它已经开始吞噬附近一切活物了。”验尸官低声说道。却没人回应,但那个曾经下到井里的人暗示说一定是他当时拿着的那根长棍搅动了井下某种无形之物。“太可怕了”,他补充说,“那水井根本就没有底,尽是些淤泥和气泡,感觉有什么东西隐匿在下面。”阿米的马仍在外面的道路上嘶叫踢打着,而当阿米畏缩地讲出自己杂乱的思绪时,那些马匹发出的震耳欲聋声几乎将其主人微弱的声音给掩盖住了。“它来源于那块石头……在井中成长……它以万物为生……以他们的思想和身体为食……撒迪、莫文、泽纳斯、娜比……最后的内厄姆……他们都饮用了井里的水……它因他们而变得强大……它来自外遥远的彼方,那里的东西与此处不同……现在它要回家了……”
这时,突然爆发了一束异常强烈的未知色彩的光芒,将自己交织扭曲成某种奇怪的形状——每位目击者之后对此的描述都截然不同;正当此时,可怜的“英雄”发出了一种人们自古往后从未听过、也不会再听到的马叫声。在低矮的客厅里,每个人都用手堵住了耳朵,而阿米既害怕又感到恶心,便转身离开了窗口。语言根本无法表达所发生的一切——当阿米再次望向窗外时,发现那匹不幸的马蜷缩在洒满月光的地面上纹丝不动了,四周还散落着马车的残骸。人们第二天将它埋葬了,而这就是“英雄”的最终宿命。但此刻没有时间悲伤,因为就在此时,一个警察轻声地叫大家注意那恐怖的东西已经深入到了屋里。因为没有灯光,能很清晰地看到整栋房子中都弥漫着微弱的磷光。木质地板、破地毯的碎片,以及小窗户的棱框上都开始发光。磷光在裸露着的角柱上恣意游荡着,在搁板和壁炉上闪烁着光亮,所有房门和家具也都无一幸免。亮光在不断地增强,如今大家都很清楚,为保住性命一定要离开这栋房子了。
阿米带着他们来到了后门,一行人沿着那条小路穿过山野,通向了那块十英亩的草场。他们似在梦中一般步履蹒跚地走着,直到走至远处的一块高地上,才敢回头望了一眼。他们很庆幸有这样一条小路,如此就不必经过那口井从前路离开了。若是还要经过那个发光的谷仓和木屋就简直太可怕了,还有那些有着恶魔般外形、粗壮多节的果树也在闪着光芒;但幸运的是,它们的枝干总是在高处扭曲缠绕。当他们穿过查普曼河上的粗面桥时,几块浓黑的云朵正好遮住了月亮,因此大家是摸索着走到那片开阔草场的。
当他们回头望向那座山谷以及远处加德纳的住所时,他们看到了一幅可怕的景象——整座农场都闪烁着骇人的未知色彩;树木、建筑物,甚至是那些还未完全变灰变脆的草地和药草全都散发着光芒。树枝正朝向天空舒展着,枝头则簇拥着邪恶的火焰;骇人的火焰同时也蔓延至房屋、谷仓以及木棚。这场景简直就是富泽利画作中的景象;井中喷射出的神秘毒素形成了一束怪异的虹光,发着光亮的无形之物笼罩在一切事物之上——以它所在的宇宙不可辨识的韵律沸腾着、感知着、跳跃着、闪烁着、伸展着,邪恶地冒着气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