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乔卡斯塔(第2/10页)
我的头发没有什么好打理的,我仓促地试着梳了梳,把它们扎到后面,让发梢自然地卷起来。我悲伤地想,不用担心宝石的事情了。然后我把我的那枚银戒指擦亮了。我仍然避免去看我的空荡荡的左手。不去看它,我还能够感受到那枚假想的金戒指的重量。
我从船舱里出来时,我们已经能够看见河场的停泊区了。我们路过了大多数种植园的停泊区,它们的码头都是摇摇晃晃的,而河场的木码头则大而坚固,建造得很不错。码头的尽头坐着一个黑人小男孩,无聊地摆动着赤裸的双脚。看到“萨利安”号靠近时,他一下站起来,然后飞奔着离开了,大概是去通知主人我们已经到达。
我们的舒适小船摇晃着停靠在码头边。河边种着一排树,一条用砖铺成的道路从那排树延伸出去,穿过宽阔且整齐的草坪和花园;在遇到两尊立在花坛里的大理石石像时,这条路分成两条环绕过去,然后又重新合并,再展开成为宽阔的广场。广场后面是一栋壮观的二层楼房,楼房拥有柱廊和多个烟囱。花坛的一边有一座由白色大理石建成的小型建筑——应该是某种陵墓,我心想。我现在觉得身上这件米黄色丝质裙子可能不太合适,并且紧张地摸了摸头发。
一群人走出房子,沿着那条砖路匆忙走来。我立即在人群中把她认了出来。即使我不知道她是谁,我也能认出她姓麦肯锡。她的骨架粗大,有着维京人那种宽大的脸颊骨,额头和她的两个兄弟——科拉姆和杜格尔——的一样又高又平坦。而且,她和外甥詹米、外甥孙一样,都有着令人惊奇的身高,说明了他们都是一脉相承的亲戚。
她比身边那群黑人用人高一个头。她轻盈地从房子那里走到路上,手搭在管家的胳膊上,尽管她是我见过的少有不太需要搀扶的女人。她走得轻快,步态坚定得与她的白发不符。她的头发或许曾经和詹米的一样红,尽管现在已经像一般红发人的那样变成了富态的柔和白色,并带有金汤勺上那种黄油般的光泽,但仍然有着一丝红色。
走在前面的几个小男孩中有人发出尖叫声,其中两个挣脱开来,沿着小路朝停泊区飞奔而来,然后围着我们像小狗一样叽里呱啦地喊。我起初完全没听懂——在伊恩打趣回答他们时,我才意识到他们说的是盖尔语。
我不知道詹米是否想过初次见面时要说什么或做什么,但最终他只是走上前去,走到乔卡斯塔·麦肯锡面前,拥抱她,同时说:“姨妈,我是詹米。”
在他放开乔卡斯塔,退回来时,我才看到他的脸庞。他那种表情我之前从未见过——混杂着热心、欢乐和敬畏。我突然有点震惊地想到,乔卡斯塔·麦肯锡与她的姐姐,也就是詹米的母亲,长得特别相像。
我觉得她双眼的颜色就是詹米的那种深蓝色,尽管我无法判断——她含泪笑着,所以我看不清她双眼的颜色。她拉着詹米的衣袖,伸手去抚摸他的脸颊,捋开他脸上不存在的发丝。
“詹米!”她一遍又一遍地说,“詹米,小詹米!噢,真高兴你来了,孩子!”她又向上伸手,抚摸他的头发,一副惊奇的表情,“我的天哪,你真高!你至少和我哥哥杜格尔一样高了!”
听到这句话,詹米脸上的幸福表情稍微淡了些,但他仍然保持着微笑,然后扶着她转过身来,让她面对着我。
“姨妈,请允许我介绍我的妻子克莱尔。”
她立即眉开眼笑地伸出手,我伸出双手去握住,碰到她那长而强壮的手指时,我有种疼痛的相识之感。尽管她的指关节因为年龄而有些疙瘩,但她的皮肤很柔软,她与我握手时的那种感觉,就像布丽安娜在与我握手,让我觉得慌张。
“很高兴见到你,亲爱的。”她说,然后把我拉近,亲吻了我的脸颊。她的裙子中飘出浓郁的薄荷和马鞭草香味,我有种奇怪的被感动的感觉,就好像我突然得到了某个善心女神的庇护。
“真漂亮!”她赞赏地说,用细长的手指抚摸着我的衣袖。
“谢谢你。”我说。这时伊恩和菲格斯走上来,让詹米向她引见。她用拥抱和亲热的话语招呼了他们,菲格斯用最恰当的法国方式亲吻她的手,让她大笑了起来。
“来,我们进去吧,亲爱的各位,进去喝杯茶,吃点东西。经过这么远的旅程,你们肯定很饿了。”她说。最终认识完大家,她用手背擦拭了湿湿的脸颊。“尤利西斯!”她转过身寻找,她的管家走上来,深深地鞠了个躬。
“夫人,先生。”他先后问候我和詹米,然后他又轻声地对他的女主人说:“一切都准备好了,乔夫人。”接着他把手臂伸给了她。
他们沿着砖路朝上走去,菲格斯转身对着伊恩鞠躬,模仿管家的优雅举止,然后嘲笑地伸出了手臂。伊恩干脆地踢了踢他的屁股,然后沿着那条路走了上去,脑袋不停转动着观察两边的东西。他的绿丝带松开了,在他后背中间吊着。
看到他们嬉戏,詹米哼了一声,但是微笑了起来。
“夫人?”他向我伸出手臂。我拉着他的手臂,沿着那条路很气派地大步走向河场种植园的那一扇扇敞开着迎接我们的门。
* * *
房子里面既宽敞又通风,天花板很高,楼下的所有房间都有法式落地门。经过整齐的餐厅时,我瞥到了银餐具和水晶饰品,所以心想,赫克托·卡梅伦生前显然是个特别成功的种植园主。
乔卡斯塔带我们到了她的私人会客厅,一个较小的、更为私密的房间,装饰得并不比那些较大的房间差,但是在闪亮的家具和装饰品中炫耀般地展现出了朴实的风格。抛光的小木桌上,放着一个装满纱线球的篮子,篮子边上有个插着盛开着的夏天花朵的玻璃花瓶,还有个华丽的小银铃。微风从敞开着的落地门吹进来,让那辆纺车自己慢慢地转动起来。
管家护送我们进入这个房间,扶女主人坐好,然后转身朝一个装有瓶瓶罐罐的餐柜走去。
“詹米,要喝点小酒来庆祝你们的到来吗?”乔卡斯塔朝餐柜那边挥动细长的手,“想来你们在离开苏格兰之后就没有喝过像样的威士忌了,是吧?”
詹米笑了起来,坐到她的对面。“确实没有,姨妈。你这里怎么会有?”
她微笑着耸耸肩,一副自鸣得意的表情。“几年前,你姨父有幸积存了不少。他用一仓库的烟草换来半条船的葡萄酒和白酒,打算拿来卖,但是后来议会立法宣布,除国王之外的任何人在殖民地出售比啤酒烈的酒水都是违法,所以我们最后留下了两百多瓶在酒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