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山上的雪夜(第5/10页)
我停下来听。后面有人在回应吗?我又喊了一声,但是没有听到回应。起风了,头顶的树枝被吹得沙沙作响。
我踩到结冰的石头,那只脚滑了出去。我滑倒在地上,挣扎着滑下泥泞的小坡,撞到一丛花森藜芦,从中间撞穿过去时,我抓住了一把结冰的细枝,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我脚下是突出岩石的边缘,再往外就是稀薄的空气。我抓住灌木丛,避免继续往下滑,慢慢地靠过去观察。那里不像我想象的那样是悬崖,而是一个满是落叶的坑洼。
树叶里有翻动和挣扎的迹象,让我不安地想起了我腰带上那只兔子死亡时留下的痕迹。某个形体比较大的东西在这里的地上挣扎过——然后被拖走了。树叶中有条宽大的沟痕,在树叶外面的黑暗中则消失不见了。
我还没有站稳,便慌忙地沿着那块岩石的侧面爬下去,然后朝那个沟痕冲过去,再沿着它冲到低矮的铁杉和冷杉树枝下。在火把的摇曳光线里,我沿着路绕过了一堆石块,穿过一簇冬青树,然后……
他正趴在一大块破裂巨石的下面,半个身子盖在树叶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尝试把他埋起来一样。他没有蜷缩着保暖,而是直直地趴着,死人一般地纹丝不动。落雪在他披风的皱褶里积了很厚,在他沾满泥巴的靴子后跟上盖了一层。
我扔掉火把,惊恐地尖叫着扑到他的身上。
* * *
他发出令人恐惧的呻吟,在我下面抽动。我迅速退开,既觉得安慰,又觉得惊恐。他没有死,但是他受伤了。伤在哪里?严不严重?
“哪里?伤到哪里了?你在流血吗?有什么地方骨折了吗?”我问着,拉动缠绕着他身体的披风。
我看不见大片的血液,但是我刚才扔掉了火把。火把在盖着詹米的潮湿树叶上很快就熄灭了。粉色的天空和飘落的雪花在万物上面投下微光,但是光线太过于暗淡,看不到细节。
他浑身特别冰冷,即使在我被冻得麻木的双手下面,他的身体也显得冰冷。他迟缓地动了动,发出微弱的呻吟和哼声。但是,我觉得我听到了他口齿不清地说:“在背上。”于是我立即拉开他的披风,把他的衬衫从马裤里粗暴地扯出来。
这让他呻吟得更大声了,于是我惊慌地把双手伸到他的衬衫里面,寻找弹孔。他肯定是被人从后背打了一枪。子弹打进去的伤口不会流太多血,但是子弹飞出来的那侧呢?子弹击穿他的身体了吗?我分出部分头脑去思考是什么人用枪打的他,他们是否还会在附近。
什么也没有。我什么也没有摸到,我的双手只摸到赤裸、干净的肌肤,他的后背冰冷得像大理石板,布满了旧伤疤,但是丝毫没有伤口。我又让自己慢下来,用手也用心去寻找,慢慢地从脖颈摸到腰部。还是什么都没有。
还要往下面?他马裤的屁股上有几处深色的污渍,我之前以为它们是泥污。我赶紧伸手到他身体下面摸索到系带,迅速拉松,然后脱下了他的马裤。
确实是泥污,他的臀部在我面前泛着微光,洁白,坚实,浑圆,在银白的茸毛下面完好无损。我不相信地伸手抓住他的肌肤。
“是你吗,外乡人?”他特别困倦地问道。
“是的,是我!你出什么事了?”我问道,狂乱的心情逐渐被愤怒替代,“你刚才说后背被枪打了!”
“我没有啊。我也不会那样说,因为我没有被枪打。”他有逻辑地指出道,声音平静,仍然困倦,有些含混不清,“风吹着我的屁股特别冷,外乡人,你给我盖上好吗?”
我猛地把他的马裤拉上来,让他又呻吟了一声。“你到底怎么了?”我说。他现在清醒一些了,扭头看我,艰难地挪动着身体。
“呃,没什么大事。只是我动不了。”
我盯着他:“为什么?扭到脚了,还是摔断腿了?”
“噢……不是。”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难为情,“我……呃……我把背部拉伤了。”
“什么?”
“我之前拉伤过,撑一两天就好了。”他安慰我说。
“躺在这里的地上,身上盖着雪,我想你撑不了一两天。”
“是的,但是我似乎没有什么办法。”他仍然困倦地说。
我很快意识到,我或许也没有什么办法。他比我重足足六十磅,我扛不起他。我甚至无法拖着他在山坡、岩石和沟谷里走太远。路太陡峭,骑马也行不通;我或许可以把那两头骡子赶上来——前提是我能够先在黑暗中找到路回去,然后在黑暗中再找到路回到山里,而且雪似乎要转为暴风雪了。或许我能够用树枝做个长雪橇,然后骑在他的身体上冲下积雪的山坡。我胡乱地想着。
“噢,控制好情绪,比彻姆。”我出声地对自己说。我用披风擦了擦流着鼻涕的鼻子,努力思考接下来怎么做。
我意识到这个地方有东西遮挡着,抬头看去,看到雪花从我们头顶上的大石头边上飞过,但是我们坐的这个地方没有风,只有少数大片的雪花飘下来落到我仰起的脸上。
詹米的头发和肩膀上都有少许积雪,雪花正积落在他暴露的双腿后面。我把他披风的下摆拉下来,然后把他脸上的雪花擦掉。他脸颊的颜色几乎就和大片、潮湿的雪花一样,而且他的身体在我的触摸时显得僵硬。
我意识到他被冻得或许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许多,所以又担忧起来。他的眼睛半闭着,而且尽管天气寒冷,但他似乎并没有经常颤抖。这特别危险:如果不移动,他的肌肉就不会产生热量,他身体中现有的热量也会慢慢消失。他的披风已经很湿了,如果我让他的衣服湿透,他很有可能会因为体温过低而死在我面前。
“醒过来!”我说着,猛烈地摇动他的肩膀。他睁开眼睛,困倦地朝我微笑。
“走!詹米,你必须动起来。”我说。
“我动不了,我跟你说了的。”他平静地说,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我抓住他的耳朵,用指甲掐他细嫩的耳垂。
他发出哼声,然后猛地把头转开了。“醒过来,你听见没有?赶紧醒过来!动起来,该死的!把手给我。”我专横地说。
我没有等他遵从我的话,而是伸手到披风下面,抓住了他的手,然后疯狂地用双手搓动。他又睁开眼睛,朝我皱着眉头。“我没事的,我只是累了。”他说。
“把你的胳膊动起来,上下挥动胳膊。”我命令道,把他的那只手砸在他身上,“你的脚还能动吗?”
他厌烦地叹气,似乎是在把自己从黏人的沼泽里拉出来,然后低声用盖尔语说了些什么,但是特别缓慢地开始来回摆动他的手臂。在我的继续催促下,他成功地让脚踝活动起来,尽管过多的动作会让他的后背立即感到疼痛,但仍然特别不情愿地开始摆动起双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