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在海上 Chapter 09 我要出海了(第5/8页)

“詹米,”我突然想到了某些事,“你会说德语吗?”

“什么?哦,会。”詹米心不在焉地回答我,注意力却仍在窗户以及窗外的木屐声上。

“‘红盾’用德语怎么说?”我问他。

詹米一时茫然,接着大脑一转眼睛放光。“罗斯柴尔德[10],外乡人,”他说,“为什么问这个?”

“突然的想法而已,”我看着窗外,此时木屐声早已被喧嚣的大街淹没,“我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根。”

“十五个人争一个死人的宝箱,”我说道,“哟吼吼,来一瓶朗姆酒。”

詹米瞥了我一眼。“哦,是吗?”他说。

“桑德林汉姆公爵已经死了,”我解释,“你觉得海豹岛的财宝真的是他的吗?”

“我还不能确定,但至少很有可能。”詹米两根僵硬的手指以一种沉思般的节奏,轻轻敲打着桌子,“杰拉德提起硬币经销商梅耶时,我就觉得值得一问——可以肯定,最可能派‘女巫’号取走财宝的人也是把财宝放在那儿的人。”

“很有道理,”我说,“但如果把财宝放在那儿的是桑德林汉姆公爵,显然取走宝藏的不是他。你觉得全部财宝价值有五万英镑吗?”

詹米眯眼凝视着玻璃酒瓶圆形侧面中的自己。过了一会儿,他拿起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帮助其思考。然后他说:“作为金属,没有,但你注意梅耶的小册子上这些硬币的售价没有?”

“我确实看了。”

“近一千英镑——标准纯银!一点点发霉的金属!”詹米惊叹。

“我想金属不会发霉,”我说,“但无论如何,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挥了挥手,“问题在于,你觉得海豹岛的宝藏就是桑德林汉姆公爵许诺给斯图亚特家族的五万英镑吗?”

一七四四年年初,查尔斯·斯图亚特在法国曾试图说服其皇兄路易斯给他一些支持,后来桑德林汉姆公爵暗中答应给他五万英镑——足够雇用一小支军队——条件是查尔斯回到英格兰重新夺回王位。

是否因为这笔钱财,优柔寡断的查尔斯王子才决定发动那场注定失败的起事,这件事我们永远无法知道。或许只不过因为某个酒鬼朋友一时怂恿,或者他情妇的鄙视——真实的或者想象的,他才一气之下来到苏格兰,却只带着六个同伴、两千把荷兰大刀,还有几桶用来讨好苏格兰高地族长们的白兰地。

无论如何,查尔斯最终还是没能收到那五万英镑,因为桑德林汉姆公爵在查尔斯抵达英格兰之前就已经死了。还有一个问题在许多个失眠的夜晚困扰着我,那就是这笔钱究竟能否发挥作用?如果查尔斯·斯图亚特当时收到了这笔钱,他会不会带领衣衫褴褛的苏格兰高地战士们一路杀向伦敦,重夺王座?

如果他这么做了——那么,这种情况下,詹姆斯党的起事可能就成功了,卡洛登战役也可能不会发生,我也永远不会从巨石阵穿越回去……我和布丽安娜可能早已双双死于分娩,并且早就化为了尘埃。的确,二十年本足以让我明白“如果”并没有意义。

詹米不断用手指揉捏自己的鼻梁,像冥想一样默默在那儿思考。

“有可能,”他终于讲话了,“这些钱币和宝石得找到一个合适的市场——你知道,这些东西要卖掉也得花时间。如果要很快处理掉,只能卖一点点钱,但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去找一些好的买家——嗯,可能就有五万英镑了。”

“邓肯·克尔是詹姆斯党人,对吗?”

詹米皱着眉点了点头:“他是。对,有可能——尽管都知道这笔财富交给军队指挥官来支付军饷极不方便!”

“对,但它也很小,可以携带,也易于藏匿,”我说道,“如果你是桑德林汉姆公爵,正和斯图亚特家族通敌,那对你可能就很重要。用保险箱、马车和侍卫去送五万英镑现金,比起派人扛一个小木箱偷渡英吉利海峡,再不能更招人耳目了。”

詹米又点了点头:“同样,如果你早就收藏了一些这样的珍宝,再去弄一些也无妨,没有人会去注意你有什么钱币。把最值钱的拿出来,换成便宜的放回去,这就简单了,更没有人会发现。无论你要用这些珍宝来换钱还是换地,银行也不会有别的说法。”詹米赞赏地晃了晃头。

“这是个聪明的计划,对,不管是谁策划的。”詹米诧异地抬头看着我。

“但后来,为什么卡洛登战役几乎过去十年后,邓肯·克尔突然回来了?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事?他是来把这些财宝藏在海豹岛上,还是要带走它们?”

“现在又是谁派‘女巫’号过来的?”我说出了他的最后一个问题,也摆了摆头。

“要是我知道就好了,也许桑德林汉姆公爵还有同谋?但如果有,我们也不知道是谁。”

詹米叹了一口气,因久坐而感到不耐烦,他站了起来,开始伸展胳膊。詹米瞥了一眼窗外,估计着太阳的高度。这是他一贯用来确认时间的方法,无论身边有没有钟表。

“嗯,一旦出海了我们会有足够的时间从长计议。现在快到正午了,巴黎的马车三点钟出发。”

瓦雷讷街上的那家药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生意兴隆的酒馆、一个当铺,还有一家店面不大的金店,它们鳞次栉比,看上去好不热闹。

“雷蒙师傅?”当铺老板皱起了他灰白色的眉毛,“我听说过他,夫人——”他警惕地瞥了我一眼,仿佛他所知道的关于雷蒙师傅的事并不那么光彩——“但他几年前就走了。不过,如果您想找个好点的药剂师,艾露广场有个克拉斯纳,或者住在杜伊勒里宫附近的威律夫人。”当铺老板饶有兴趣地盯着陪在我身旁的威洛比先生,从柜台那边靠过身子来和我悄声说道:“夫人,你有兴趣卖掉这个东方人吗?我的一位顾客特别喜欢东方人,我可以给你要个好价钱——你只出一般的佣金就行,我保证。”

威洛比先生不会讲法语。他正充满不屑地凝视着一只东方特色的瓷罐,瓷罐上画着几只雉鸡。

“谢谢您,”我说,“但我不会卖的。我去找找克拉斯纳。”

作为一个港口城市,勒阿弗尔到处都是形形色色的外国人,威洛比先生在那儿一点儿都不显眼,但他走在巴黎街头时却招来了不少非议。威洛比先生蓝色的丝绸长袍上套着一件棉衣,为了方便,他还总把自己的发辫盘在头上。然而,他对草本植物和药材的了解却让人惊叹不已。

“白芥唉,”我们来到克拉斯纳的药店,他从一个打开的箱子中抓了一把芥菜籽,告诉我说,“对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