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九指 The Bloody-Nine(第7/7页)
一个女人谨慎地绕过门框。红发,黑衣,戴着面具,是个刑讯官。杰赛尔麻木的脑袋想着,但他不明白她为什么鼻青脸肿,走路也一瘸一拐。另一人跟在他身后,是个男人,手握一把重剑。
“跟我们走。”女人说。
“来抓我啊!”马尔基尼啐道。杰赛尔惊讶地发现她不知从哪儿抽出了一把血迹斑斑的匕首。她应该被缴械了的啊!这里不许带武器!
他愚蠢地意识到自己佩了剑。他当然佩了剑。他慌张地摸索剑柄,抽出长剑,有点想用剑身拍打那个古尔库魔鬼的后脑,省得她再伤害谁。审问部想抓她就抓好了,最好把其他人一并抓走。不幸的是,刑讯官似乎误会了。
“放下武器。”红发女嘶声道,眯眼怒视着他。
“不!”杰赛尔说。他觉得被冒犯了,这女人居然先入为主地认定他跟这帮坏蛋是一伙。
“呃……”魁说。
“啊——”九指呻吟着,抓起染血的地毯,拽向自己,拉得桌子倾倒在地。
第三名刑讯官也进了门,站到红发女身边,戴手套的手握着一柄沉重的钉头锤。钉头锤令人不安,杰赛尔不禁想象被发怒的刑讯官用这个锤中脑袋是什么样。他不确定地抚摸着长剑剑柄,心里直打鼓,只盼有谁赶紧交代他接下来怎么做。
“跟我们走。”女人又说了一遍,她的两个同伴缓缓进屋。
“噢,天啊。”长脚嘟囔一声,躲到了桌子后面。
浴室门猛撞在墙上。巴亚兹站在门口,全身赤裸,滴着肥皂水。他缓缓扫视屋内,先看到握匕首的菲洛,皱了皱眉,然后看向躲在桌子后面的长脚、长剑出鞘的杰赛尔、张口结舌的魁和倒在血泊中的九指,最后停在握着武器的三个面具黑衣人身上。
不祥的沉默。
“他妈的怎么回事?”他咆哮道,大步走到屋子中央,肥皂水从胡子流到他厚厚的白色胸毛上,滑下乱晃的卵蛋,滴落在地。这太滑稽了,赤身裸体的老头面对三个武装到牙齿的刑讯官。这太滑稽了,但没人笑得出来。老头身上有种奇特的恐怖气息,即便没穿衣服,浑身肥皂水。刑讯官们向后退去,因为迷惑,也因为恐惧。
“跟我们走。”女人重复道,但语带犹疑。她的一个同伴谨慎地逼近巴亚兹。
杰赛尔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拉扯,吸吮,抽空,恶心,他好像又回到了锻造者大厦阴影下的桥上,而且比那时更难受。巫师的脸色变得十分吓人。“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最近的刑讯官炸开了,像从高空坠落的瓶子。没有巨响,只是轻柔的一声。片刻前他还好端端举剑走向老人,片刻后他已化作万千碎片:某个难以分辨的器官黏在杰赛尔脑袋边的石膏墙上,重剑“哗啦”一声掉地。
“你说什么?”第一法师怒吼。
杰赛尔两股战战,嘴巴大张,晕眩欲呕,身体里像被扎了个洞。鲜血溅在脸上,他不敢去擦。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赤裸的老人。一个和善的老傻瓜瞬间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天生杀人狂。
红发女愣了一会儿,全身溅满血水和残渣,双眼瞪得像圆盘,然后她缓缓地向门口后退。另一个人跟着她匆匆退开,差点被九指的脚绊倒。屋内众人呆若木鸡。杰赛尔听见外面走廊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两名刑讯官肯定仓皇逃命了。他真想跟上。事实上,他们都该逃命,逃出这场噩梦。
“马上出发!”巴亚兹厉声喝令,同时好像忍痛般一缩身,“我穿上裤子就走。长脚,过来帮他!”他回头喊道。领航员头一次一言未发,眨眨眼,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弯腰自昏迷不醒的北方人破烂的衬衫上扯下一条布当绷带。然后长脚皱眉停下了,似乎不知从何开始。
杰赛尔吞了口口水。他还握着长剑,但已没力气收回鞘。那个倒霉刑讯官的碎片撒得满屋都是,黏在墙上、天花板上和人们身上。杰赛尔没见过死人,别提这么可怕而不自然的死法。他觉得自己应该感到恐惧,事实上却有一种强烈的解脱。现在看来,他之前的担心全都不值一提。
因为,他至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