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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如火烈烈(第8/19页)

他不擅长使用铁匠小工具,铁锉刀在链子上打着滑,一下将他的拇指盖锉飞了半拉,鲜血涌了出来。

“如果阿瞳在……”沙蛤刚说了半句,又连忙收住了口。

云胡不归的脸色沉了下去,他狠狠地瞪了沙蛤一眼。

“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也是手脚都被捆着的啊。”师夷笑嘻嘻地说。她好像一点儿也不在乎这些,只顾把软软的身子倚着蛮族少年,每次当云胡不归被其他人挤开,或者被转动的车轮带倒,她就放声大笑。

“别闹,”云胡不归说,“我们得抓紧时间。”

师夷腻在云胡不归背上说:“我喜欢你为我打人的样子,现在你愿意带我走了?”

“也不一定,我还没想好。”云胡不归说。师夷扭头在他脸上咬了一口。

“我会带你走。”云胡不归摸了摸疼痛的耳朵,跟着笑了。他拇指上的血流到铁链子上,血迹斑斑。

车子咕隆前进,河络们涌向巨车的前沿,他们已经听到了地火神眼里咆哮的熔岩之声,就仿佛烛阴之神永恒的怒吼。

“那你会带我去哪儿?”

“我会带你去看……很多的城市,”他说,“还有大海——巨大的船,升到云里去的小岛,海鸥迎面飞来,大海龟露出长满海草的背脊。”

“还有草原。”

“大到没有边的草原,”云胡不归赞同说,“马群好像大群的鸟儿飞驰,它们的蹄子上长着翅膀。”

“还有呢?”

“我要带你去看那些会飞的人,他们把城市建在树上,睡在风的声音里。”“我喜欢风的声音。我总希望自己变成羽人,飞到云朵上,看到那些地上奔跑的人永远看不见的东西。可是有了你,我就不想飞了,我只想看你能看到的东西,想和你在一起。”

“你会看到的。我所看到的一切,你都会看到的。”

“真可爱。”师夷感叹说,她瞪大那双绿玛瑙一样的眼睛看着他,第一次希望身边的男孩子说的话都是真的,第一次希望他能永不离开,就跪在脚边,慢慢地锉到世界尽头。

她说:“好吧,如果这样,我就跟你走。”

一下可怕的震动,把扶着车子的人都甩到地上。蛇辇船停在了地火广场的入口处。

此时烛阴神像之后的地火神殿里一丝灯火也没有,好似一艘阴暗的废船,船首向上,半沉在岩石里。

“举火!”船头的夫环熊悚的喊声能盖过风暴。所有的人都在等待这一时刻。

刹那间,所有的火把、所有的灯笼、所有的光明,都汇集到喷涌着永恒地火的广场上。

两百名锯木狗为了这一刻,准备了足足一夜,他们在五十多尺高的陡直石壁上,用索具、木条和绸布搭建起一顶巨大的帐篷。

那些绸布都是云胡不贾带来的,雨过天晴,软厚轻薄,远胜过河络族常用的粗布。

它们把夜盐和云胡不贾的那场血战留下的痕迹全都挡住了。

绘制着龙、罗鱼、三足乌、花卉和星辰的丝绸用细索拉升,固定在天顶和石壁的桩子上,斜掠过整个洞顶,在直立的桁柱上绷得紧紧的。

四处都藏有熊熊燃烧的火炬,还有铜火盆和獾油灯,火舌乱舞,噼啪作响,更是将彩色绸布映照得五彩嫣然。绸布分为八色:湖水绿、葱心绿、米黄釉、天心蓝、洒蓝釉、胭脂紫、紫金彩、藕荷红。

地下的阴沉气息一扫而空,时刻让人想起压在头顶上几百万钧的山岩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色彩鲜明的彩色天空。

物资丰厚的时候,河络可以创造任何建筑奇迹。

这里是游行的终点。河络们要在这里点燃地火,迎接光明。

十名幸运地得到了阿络卡首饰的河络少女被带到了河络王的宝座面前。

“把你们的饰品亮出来,快点儿!”熊悚不耐烦地喊道,“女孩们,我们可没有整夜的时间。”

河络少女们互相推挤着,取出某件金属饰品,投入河络王眼前熊熊燃烧的银火炉中。

铁匠门罗用铁钳在火中拨拉,将烧黑的银项圈、手链、耳坠、戒指一枚一枚地拣出来,但是并没有发现任何异象。

熊悚暴躁地在炉子前踱来踱去,四周簇拥的河络开始窃窃私语。“怎么回事?”

“在到达烛阴之神面前,我们不能没有阿络卡。”

“不能在神前献上银火炉,复苏之舞就不可能开始,没有复苏之舞,还算是地火节吗?”

熊悚停止了踱步:“我们一定错过了什么,这些女人都是谁挑选的?”

“是我,”年轻的司辰胆怯地说,“按法则,本应该由巡夜师来做,但是我们……”

“别说了,”河络王怒喝道,“叫更多的女人来,让所有刚成年的女人都来,排好队,让她们准备好自己的首饰,一个一个地试,我们会选出一名新的阿络卡!”

6

蛇辇船的巨轮边上,云胡不归还在痛苦地一点一点地磨那条坚韧的铁链。啪的一声轻响,脚镣终于被磨断了。

师夷欣喜地叫了一声,用脚趾支地,在地上旋转了半圈。

“我真想跳舞啊。”她说道,“真难以想象,我居然错过了夏末之舞和死亡之舞。”

“如果给我一把斧头……只需要一下……”云胡不归喘着气说。

“我没有斧头……但是我有两把勺子。”沙蛤说,他不停地向四周张望,生怕被人注意到。

云胡不归抓住师夷手腕上的链子,开始了最后的磨砺。

游行的队伍中出现了一波比一波更大的混乱,凡是预计在本次地火节里刚成年的姑娘都被推挤了出来,正排队走向河络王的宝座。

不论是路边的哨兵还是船上的守卫,都眼巴巴地望着船头的高台。

“有选不出阿络卡的时候吗?你们的神灵看上去似乎不怎么聪明。”云胡不归百忙中问道。

“不要亵渎我们的神,”沙蛤涨红了脸,“是它带给了我们火和光明,它会感应到最适合领导我们的那个人,一定会的……”

他正激动,突然低下头,把脸埋藏在那副可笑的毛茸茸的猪面具后面,用变了音的腔调提醒云胡不归:“嘘,别动别动,他们注意到你了。”

云胡不归抬头看了看四周。

靠近他们身边的几位囚徒和游行者果然正扭头望向这个方向。

“别看他们,我们先离开,我们得快离开。”沙蛤用颤抖的声音警告说,他悄悄地松开手,向后退去,试图混入人群。

但是云胡不归一眼就看出了异样所在,那些人并没有在意他的举动,也根本没有在看他手上的锉刀,而是都在看着师夷。

“你怀里装了什么东西吗?”他悄悄地把锉刀藏进袖子,不动声色地问那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