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暗夜里的歌(第7/7页)

鼻烟盒盖“啪”的一声又关上了。

“这些犯人,我跟你说,他们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杀人犯——真的不是,他们要么是把杀人当嗜好,要么是为了什么信仰而杀人,要么就是除了杀人没有别的事可做,或者仅仅因为心情不好就可以去杀人。他们的罪行,远远不止于把人杀掉,他们的受害者都只是在饱受摧残之后难逃一死罢了。我看你的牛肉还一口都没吃……哦,好吧,如果你不介意……”普劳斯特太太停顿了一下,餐刀上挑着一大片熟牛肉接着说,“不过很搞笑,这些杀人不眨眼的罪犯对他们的金丝雀倒是照顾有加,金丝雀死掉的时候,他们还会哭。狱警说那都是鳄鱼的眼泪。他们说,听到那些罪犯哭,让人直起鸡皮疙瘩。不过这种事情我也说不清。我年轻的时候,经常帮狱警跑腿办事,我会看着那些沉重的牢门,听那些小鸟歌唱。然后我就不免会想,好人和坏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尤其是这些这么坏的人,都没有刽子手敢对他们执行绞刑,就连我爸爸那样的刽子手都不敢,他可是出了名的厉害,他能让一个犯人离开牢房七又四分之一秒之后就死翘翘。因为所有的刽子手都怕这些坏人被绞死以后会从邪恶的地狱之火那里逃回来,展开无情的报复。”普劳斯特太太又停住了,身上直哆嗦,好像想把那些记忆抖掉,“大城市里的生活就是这样,小姑娘,不像你们乡下那么无忧无虑。”

蒂凡尼不太喜欢又被人称作“小姑娘”,不过称呼这件事还并不是让她最不能接受的。“无忧无虑?”她反问,“前些天我还把一个上吊的人从房梁上解下来呢,那可不能叫‘无忧无虑’。”然后她把农夫派迪和安珀的事跟普劳斯特太太全讲了一遍,还讲到了那一束荨麻。

“是你爸爸给你讲了那些打人的事?”普劳斯特太太说,“唉,迟早的。这些人啊。”

饭菜的味道还算不错,葡萄酒也出乎意料地好,地上铺的稻草也比预期的要干净很多。这是漫长的一天,如以往每一个漫长的日子一样。“我说,”蒂凡尼说,“咱们能不能睡一会儿?我爸爸总是说,睡上一觉,早晨醒来事情就会好很多。”

片刻的沉寂过后,普劳斯特太太说:“根据我的经验,事实会证明你爸爸是错的。”

蒂凡尼不管这些了,她任凭层层倦意把自己裹紧。她梦到了在黑暗中歌唱的金丝雀。可能都是她想象的吧,但是她觉得有一瞬间她是醒来了,影影绰绰地看到一个老妇人正在望着她。那肯定不是普劳斯特太太——普劳斯特太太正在一旁睡着,呼噜打得震天响。那个模糊的人影一闪,然后就不见了。蒂凡尼再一次想起了那句话:世界上充满了各种迹象和征兆,但你只会注意那些你乐意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