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继续跳舞(第7/9页)
声音非常微弱,要不是蒂凡尼正全神贯注地等待下一声呼呼呼,也许根本不会听见。就在这时——
呼呼呼!
“让我给你展示我的世界,百花仙。让我给你展示冰的所有颜色!”
噜!噜!噜!
四分之三的蒂凡尼在想:噢,不!如果我回答,他会发现我吗?不。如果他能发现我,那他已经在这里了。我的手没觉得痒。
剩下四分之一想:一个神灵或是类似神灵的东西在跟我说话,多亏了你的鼾声,安娜格兰姆,谢谢你。
呼!呼!呼!
“我说了我很抱歉。”她对着跳动的烛光小声地说,“我看到冰山了。那真是很……让你费心了。”
“我还做了更多。”
噜!噜!噜!
更多的冰山,蒂凡尼心想。巨大的、冰冷的,长得像我一样的漂浮的山,身后拖着浓雾和暴风雪。我想知道有多少船会撞在上面。
“你不用这么麻烦的。”她小声说。
“现在我变得更强大了!我在倾听和学习!我在理解人类!”
小屋的窗外,一只画眉开始歌唱。蒂凡尼吹灭了蜡烛,灰白的晨光爬进了房间。
倾听和学习……一场暴风雪能懂什么呢?
“蒂凡尼,百花仙!我在让我自己变成人!”
安娜格兰姆的呼呼呼和噜噜噜混在一起,然后变成复杂的嘟囔,她醒了。
“啊。”她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朝四周看了看,“看来事情挺顺利。”
蒂凡尼盯着墙壁。他是什么意思,让他自己变成人?他肯定——
“你没睡着,是吗,蒂凡尼?”安娜格兰姆用自以为有趣的语气问,“一秒钟都没睡着?”
“什么?”蒂凡尼还看着墙壁,“啊,是的,我没睡着。”
楼下有人在走动。过了一会儿,楼梯响起了脚步声,低矮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看起来局促不安的中年男子站在那里咕哝着说:“妈妈问你们两位女士要不要吃早餐。”
“不用了,我们不能拿你们本就不多的——”安娜格兰姆说。
“好的,谢谢,我们要。”蒂凡尼声音更大,说得更快。那个男人点点头,把门关上了。
“你怎么能说那种话呢?”听到那个男人下楼的脚步声,安娜格兰姆说,“他们都是穷人!我还以为你会——”
“闭嘴好吗?”蒂凡尼打断了她的话,“闭上嘴,醒醒吧!他们是实实在在的人!不是某种概念!我们要下楼吃早餐,然后说早餐有多好,然后谢谢他们,然后他们也谢谢我们,然后我们离开!这样所有人都按照传统做了该做的事,这对他们很重要。另外,他们不觉得自己穷,因为他们身边的人都穷!但他们没有穷到连该做的事都做不到的程度!那才叫真穷!”
安娜格兰姆望着她,目瞪口呆。
“待会儿说话的时候小心点。”蒂凡尼喘着粗气,“最好什么都别说。”
早餐是火腿和鸡蛋。大家在一种礼节性的沉默中吃完了早餐。然后,她们在同样的沉默中被送出了门外,飞回了那栋人们心中永远属于特里森小姐的小屋。
小屋门外,有一个男孩正在徘徊。她们一落地,他就大喊起来:“奥博太太说孩子就快出生了,她说我来给你们报信的话你们会给我一便士。”
“你有袋子,对吗?”蒂凡尼转身对安娜格兰姆说。
“是的,有很多。”
“我说的是上门服务袋。就是放在门后,里面装着各种东西以便……”
蒂凡尼看到那姑娘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好吧,你没有那个袋子。那我们就得竭尽全力了。给他一便士让他走吧。”
“如果出了问题能找到人帮忙吗?”她们腾空而起时安娜格兰姆问。
“我们就是帮忙的人。”蒂凡尼简洁地说,“而且既然这是你的农场,我要把最艰难的工作交给你——”
——就是缠住奥博太太。奥博太太不是女巫,可大多数人都以为她是。她看起来很像——就像是在毛疣子特价日把柏符目录上的东西买了个遍的那种人——而且她有点疯疯癫癫,绝对不能让她接近任何初次生孩子的母亲,因为她会一本正经地对她们说话(或者对她们唠叨),把那些可能出问题的状况说得板上钉钉。不过她做护理倒是不错,只要你别让她把叶霉药膏糊在所有地方。
过程吵吵闹闹,还有点乱糟糟的,但是奥博太太的乌鸦嘴一件坏事也没说准。生出来的是个男孩,虽然没有活蹦乱跳,但那只是因为蒂凡尼紧紧抓住了他。安娜格兰姆不知道怎么抱婴儿。
不过她戴着尖顶帽的确有模有样,而且由于她显然比蒂凡尼年长,又几乎没怎么动手,所以其他女人都认为她是管事的。
蒂凡尼让她留下,安娜格兰姆怀抱着婴儿(这回抱对了),一脸自豪,然后蒂凡尼穿越树林开始了回到奥格小屋的漫长飞行。这是个晴朗的夜晚,但有阵阵小风把雪花从树上吹落。路上又累又冷。他不可能知道我在哪儿,她不断对自己重复,在黄昏中一路往回飞。而且他也不是很聪明,冬天总会结束,对吗?
那……怎么结束?她的第二思维说。蒂克小姐说你只需要在场,但是你肯定还得做点别的什么吧?
我想我大概要不穿鞋子到处走动吧,蒂凡尼想。
走遍所有地方吗?她在树林中转弯时第二思维问道。
也许就像一个女王那样,她的第三思维说。她只需要坐在宫殿里,或者坐着一辆大马车出去转转,对大家挥挥手,就能够继续统治整个巨大的王国了。
但随着她避开越来越多的树,她也试图避开一个企图爬进她脑中的小小念头:或早或晚,无论用什么方法,他总会找到你的……还有,他怎么能让自己变成人呢?
助理邮政局长格鲁特不相信医生。他觉得他们会让人生病。因此他每天早晨都在袜子里放入硫黄,并且自豪地宣称他这辈子从来没生过一天病。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没人愿意离他太近的原因——味道太难闻了。不过,还是有东西靠近了。一天早晨,他打开邮局大门的时候,一阵狂风吹了进来,把他的袜子吹得干干净净【12】。
没有人听到冬神的话:“足够做一个人的硫黄!”
蒂凡尼进屋的时候,奥格奶奶正在壁炉边敲掉靴子上的雪。
“你看起来被冻透了。”她说,“你需要一杯热牛奶,里面加一滴白兰地。”
“是是是的……”蒂凡尼牙齿打着战说道。
“那你帮我也倒一杯,好吗?”奶奶说,“我开玩笑的。你来暖暖吧,我去准备饮料。”
蒂凡尼的脚像两坨冰。她跪在火边,把手伸向汤锅。汤锅一直咕嘟咕嘟冒着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