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石之外(第6/8页)
柏尔整理了一下披肩:“也许他是,但我们先要看看他能不能活着出来。”
“他有着他母亲的眼睛,”艾密斯说,“他很像他的母亲,也有着他父亲的痕迹。但库莱丁只能看见他的衣服和他的马,其他沙度部族的人也会这么看,也许塔戴得部族的人也是一样。异族人不允许踏上这片土地,现在,荒漠中却有五个异族人,不,四个,兰德·亚瑟不是异族人,无论是谁抚养他长大,他都是艾伊尔人。但我们已经允许一名异族人进入鲁迪恩,这也是被禁止的,改变如同雪崩一般到来,无论我们是否能接受。”
“该来的一定会来,”柏尔说,但她的声音里并没有愉悦,“因缘以它的意愿安排我们。”
“你认识兰德的父母?”艾雯小心地问。无论她们刚才是怎么说的,她仍然认为谭姆和凯丽·亚瑟是兰德的父母。
“这是他的故事,”艾密斯说,“如果他想听的话。”看着她坚毅的面容,艾雯知道,她不会再对这个话题多说一个字了。
“来吧!”柏尔说,“现在,我们不需要继续紧张了,来吧!让我们将清水和阴凉给你们。”
听到“阴凉”这个词,艾雯差点要跪了下来。那块围在前额的湿方巾差不多已经干了,她感觉头顶像是被烘烤一样,全身其他地方也好受不到哪儿去。在跟随智者们朝山上那一小片矮帐篷走去的时候,沐瑞看起来和她一样很是高兴。
一名穿着凉鞋和附兜帽的白色长袍的高个儿男子接过了她们的马缰,他的艾伊尔面孔被软兜帽的阴影遮住,显得很奇怪,艾雯能看见他低垂的眼睛。
“给牲口饮水。”柏尔在俯身钻进没有侧围的矮帐篷前这样吩咐道。那名男人向她的后背鞠了个躬,用手碰了一下额头。艾雯在那名男子牵走薄雾时犹豫了一下。他看起来很有信心,但艾伊尔人对马匹有什么样的了解?不过,她不认为他会伤害它们,而且帐篷里看上去真的比外面要阴暗许多。事实的确如此,而且与外面相比,里面非常凉快。
锥形的帐篷顶在应该是尖顶的地方开了一个洞,但即使是在那里,人们也只不过刚好能站起身而已。仿佛是要补偿艾伊尔服装单调的色彩,帐篷里散布着许多缀着金穗子的红色软垫,地上铺了一层颜色鲜艳的厚地毯,艾雯踩在上面,完全感觉不出地毯下坚硬的山岩。艾雯和沐瑞效仿智者们的动作,倒卧在柔软的地毯里,将一只臂肘支在软垫上。帐篷中所有的女子以同样的姿势围成了一个环形,彼此接近得几乎会碰触到身旁的人。
柏尔对一只小铜锣敲了一下,两名身穿白色长袍的年轻女子捧着银盘,温顺地躬身走进了帐篷,和那名帮她们照顾马匹的男子一样,她们也戴着深深的兜帽,低垂着眼睛。两名女子跪到帐篷中心,其中一人为倒卧的女人们各倒了一小杯酒,另一人则各倒了一大杯水。她们一言不发地躬身退出帐篷,只留下闪亮的银盘和表面冷凝着水珠的大水壶。
“这里有清水和阴凉,”柏尔说着,举起她的水杯,“可以随意取用,让我们之间不要有任何拘束,这里欢迎你们,就像欢迎首姐妹一样。”
“愿这里不要有拘束存在。”艾密斯和另外两名智者低声附和着柏尔的祝辞。
喝过一口水之后,艾伊尔女子们向沐瑞和艾雯正式介绍了自己。柏尔——属于沙拉得艾伊尔的亥多氏族,艾密斯——属于塔戴得艾伊尔的九谷氏族,麦兰——属于高辛艾伊尔的杰海德氏族,辛那——属于纳凯艾伊尔的黑崖氏族。艾雯和沐瑞在智者之后也做了自我介绍,只是当艾雯自称为绿宗两仪师时,沐瑞抿紧了嘴唇。
分享清水和彼此介绍的过程仿佛是打破了一堵墙,帐篷中的气氛发生了明显的改变。艾伊尔女子们露出微笑,那种肃穆的气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令人放松的感觉。
清凉的水比酒更让艾雯感到高兴,这里也许比帐篷外面更凉爽,但仍然仅仅是呼吸就会让她感到口干舌燥。
艾密斯友善地向她打了个手势,她急切地又倒了一杯水。那些穿白袍的人让艾雯感到有些惊讶。艾雯发现,自己一直以为艾伊尔人除了智者之外,全都是像鲁拉克和艾玲达那样的战士,这种想法确实很愚蠢。当然,艾伊尔人里肯定有铁匠、裁缝和其他工匠。所以,为什么不能有仆人?只是艾玲达对提尔之岩里的仆人非常轻蔑,只要有可能,她就不会让仆人为她做任何事。这些行事谦卑的人根本不像是艾伊尔,艾雯不记得在那两座大营地里看见过任何穿白袍的人。
“只有智者拥有仆人吗?”她问。麦兰被酒呛了一下。
“仆人?”智者喘着气说,“他们是奉义徒,不是仆人。”智者的语气仿佛是已经清楚地解释了一切。
沐瑞端着酒杯,微微皱起眉:“奉义徒?这是什么意思?‘在战场上发誓和平的人’?”
“他们就是奉义徒,”艾密斯说。她似乎认识到她们并不明白,“原谅我,你们知道‘节义’吗?”
“光荣和义务,”沐瑞回答得很迅速,“或者也许是光荣和责任的意思。”
“是的,是这样翻译的,但不完全是它的意思,我们依循节义而活,两仪师。”
“不要想将一切都告诉她们,艾密斯,”柏尔警告道,“我曾经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想向一个湿地人解释清楚什么是节义,最后,她的问题比开始的时候还要多。”
艾密斯点点头:“我会只说关键的内容,如果你想听解释的话,沐瑞。”
艾雯迫不及待地想要谈论梦卜的问题并接受相关的训练,但令她感到恼怒的是,两仪师反而说:“是的,如果你愿意的话。”
艾密斯向沐瑞点点头,开口道:“我先简单从奉义徒开始解释好了。在枪矛之舞中,最大的节——光荣,是碰触一名武装的敌人,却没有杀死他,或者是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这是最大的光荣,因为这很难做到,”辛那说着,蓝灰色的眼睛带着挖苦的神情眯了起来,“很少有人能做到。”
“杀戮带来的光荣最小,”艾密斯继续说道,“小孩和傻子也能杀人,在这两种行为之间是俘虏。你要明白,我这样说实际上是有所省略的,在这些行为之间分为许多等级。奉义徒是上述的那种俘虏。虽然有的时候,有些被敌人碰触的战士为了削减敌人的光荣和自己的损失,会自愿成为奉义徒。”
“枪姬众和岩狗众尤其因为这种事而著称。”辛那插嘴说,被艾密斯瞪了一眼,“做解释的人是我还是你?继续说,当然,有些人不能成为奉义徒,智者、铁匠、孩子、怀孕或子女在十岁以下的女人都不行。奉义徒对俘虏他的人有义的关系,这种关系会持续一年又一天,奉义徒必须谦恭地遵从,不能接触武器,不能使用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