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加莱(第3/5页)
“他说,有人跟着他,他说……”这个有着短下巴的男人哽了哽喉咙,才继续慢慢地说道,“他说,如果他不走,他们就会杀了他。‘我们之中有一个必须去死,那将会是他。’这就是他说的。”
“他不是在说我们,”罗亚尔嗡嗡地说,“我们是他的朋友。”
“当然,先……唔……巨森灵先生,当然,他指的不是你们。我……唔……我不想对你们的朋友说三道四,但我……唔……我想他大概是生病了,脑子有点问题,你们明白吧!”
“我们会照顾他的,”佩林说,“所以我们要追上他。他往哪条路走?”
“我知道,”西米恩一边说,一边挪动着他的脚趾,“我一看见她,就知道她能帮助他。哪条路?东边,先生,东边。他离开的时候慌张得要命,就像暗帝在追他一样。你们觉得她能帮帮我吗?帮帮我的弟弟?诺姆病得很严重,萝恩大妈说她已经无能为力了。”
佩林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把长弓靠在墙角,将铺盖卷和鞍袋放在房里的一张床上。他需要一点时间好好地思考一下,但问题是,思考并不能对他有什么帮助。他看着罗亚尔,却在巨森灵那里同样找不到帮助。惊惶失措的巨森灵耳朵垂下,长眉毛一直垂到脸颊上。“你怎么会认为她能帮助你弟弟,西米恩?”愚蠢的问题!但问题是,他既然知道了,又为何要这么问。
“我曾经去过一次杰罕那,先生,我在那里看见了两……两位像她一样的女士,我绝不会搞错的。”他的声音微弱到几乎像是在耳语,“据说,她们能让死人复活,先生。”
“还有谁知道这个?”佩林不禁加强了声音的力度。
这时,巨森灵说道:“如果你弟弟已经死了,那谁也没办法救活他。”
青蛙脸的男人带着焦虑的神情逐一看着他们,说的话愈发显得混乱了:“没人知道,只有我,先生。我弟弟不算是快死了,巨森灵先生,他只是病了。我发誓,没有其他人能认出她来,就连哈罗德师傅也从不曾离开过这里二十里外的地方。他病得很严重,我应该自己去问问她,只是我的膝盖抖得太厉害,她可能听不清楚我在说什么。如果她讨厌我,用雷劈我该怎么办?如果我错了该怎么办?你不该随便就说一个女人是……我的意思是……呃……”他抬起手,半像是恳求,半像是要保护自己。
“我没办法给你什么承诺,”佩林说,“但我会跟她说的。罗亚尔,你陪陪西米恩好不好,我去跟沐瑞说这件事。”
“没问题。”巨森灵以浑厚的声音答道。西米恩哆嗦了一下,发现罗亚尔的大手搭着自己的肩膀。“他要带我去看看房间,我们会聊聊天。告诉我,西米恩,你对树了解多少?”
“树……树?巨森灵……先生?”
佩林没有再多逗留,便急忙跑回阴暗的走廊里,敲着沐瑞的房门。两仪师刚应了一声“进来”,他就迫不及待地推门冲了进去。
六支蜡烛照亮了客栈里最好的房间,不过佩林看不出这房间到底好在哪里。房间里惟一一张床的四个床角上各有一根立柱,撑起了一副床帐,床垫看上去应该比佩林床上的松软一点,地上有一小片地毯,两把有着靠垫的椅子代替了板凳。除此之外,这里和佩林的房间没什么差别。沐瑞和岚站在冰冷的壁炉前面,似乎正在讨论什么事情。两仪师看上去对佩林的打扰感到相当不高兴,护法的表情依旧如石雕般冷硬。
“兰德曾经到过这里,”佩林开口说道,“那个叫西米恩的人记得他。”沐瑞倒抽了一口气。
“你们不是被告诫过,要守口如瓶吗?”岚的声音像是压抑的咆哮。
佩林转身面对着护法,这比面对沐瑞的目光要轻松许多:“如果不问一些问题,我们怎能找出他去了哪里?西米恩告诉我,兰德是昨晚离开的,朝东而去。如果你对这些消息还感兴趣的话,他总是说有人在追他,要杀了他。”
“往东。”沐瑞点点头,两仪师平静的语气和她不以为然的神情并不相称。“能知道这一点很好。不过,如果他要去提尔的话,这也不奇怪。实际上,我在知道那些白袍众之前就已经有所怀疑了,而他们更确认了我的想法。佩林,兰德在某件事上是对的,我不相信我们是惟一想找到他的人。如果他们发现了我们,他们会竭力阻止我们;即使没有这些,我们要找到兰德也已经是麻烦重重了。你必须学会管住你的舌头,只有在我让你说话时才开口。”
“那些白袍众?”佩林狐疑地说。管住我的舌头?烧了我吧,如果我真的能管住它!“他们怎么会让你确信……兰德真是疯了。他们在追捕兰德吗?”
“他没疯,”沐瑞说,“他离发疯还远得很。佩林,身为一个时轴,他比传说纪元以来的任何一个时轴都要强大许多。昨天,在这个村子里,因缘……有了变动,它在兰德四周塑造自己,就像是依照模子来塑造黏土般。婚礼、白袍,这些足以表明兰德来过,懂得的人,自然会知道这一点。”
佩林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也就是说,只要是他经过的地方,我们都能发现这样的事情?光明啊,如果有暗影生物在跟踪他,他们会像我们一样轻易地发现他的行踪。”
“也许是,”沐瑞说,“也许不是,没有人知道像兰德这么强大的时轴四周会发生什么事情。”有那么一刻,她的声音里出现了一种因无奈而产生的恼怒:“亚图·鹰翼是史籍上记载过最强的时轴,但即使是他也不曾像兰德这么强大。”
“据说,”岚这时说道,“有时候,和他同处一室的人在想要撒谎时却说出了实话,还会不由自主地做出自己想象不到的决定。有时候,每次掷骰,每次抽牌,只要有他在场,结果就会符合他的意思,但只是有的时候。”
“你的意思是,”佩林说,“你不知道他是否会在去提尔的路上留下许多的婚礼和疯狂的白袍众。”
“我的意思是,我知道该知道的事情。”沐瑞尖刻地说。她的黑眸盯着佩林,射出的目光仿佛抽在他身上的鞭子。“因缘围绕时轴进行细密的编织,其他人可以跟随这些丝线,但他们首先要知道如何去发现它们。小心你的舌头,不要从那里泄露出比你知道的还多的事情。”
尽管佩林竭力想争辩,但他还是垂下了双肩,仿佛沐瑞真的出力压制了他。“你应该为这次我没有保持沉默而感到高兴。西米恩知道你是两仪师,他希望你能为他生病的弟弟诺姆进行治疗。如果我没有和他谈过,他永远也不会有勇气向你提出要求,但他会和他的朋友谈论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