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一艘船(第4/5页)

“我想,”汤姆说着,爬上了床,“你并不打算告诉我所有这些金子都是从哪里来的。”

“我今晚赢的,用他们的骰子赢来的。”

“唔,那我想,你不会对你挥舞的那张纸做什么解释吧!我看见那印章了,小子!还有,那些关于白塔的事,以及为什么码头负责人会从两仪师那里知道你的相貌,你不会明白告诉我这些的。”

“我帮伊兰带了一封要交给摩格丝女王的信,汤姆。”麦特用比他想象中更大的耐心说,“是奈妮薇给了我那张纸,我不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拿到它的。”

“好吧,如果你不打算告诉我,我要睡了。帮我把灯吹熄吗?”汤姆侧过身,将枕头压在自己头上。

麦特脱掉外衣,爬进毯子里,吹熄了灯。床很舒服,胡安为自己准备了一张柔软的羽毛床垫,但麦特还是难以入睡。

他很快就听到汤姆的鼾声,枕头什么也没挡住。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汤姆正在用一把生锈的锯子锯木头。实际上,他也一直没有办法停止思考。奈妮薇和艾雯,还有伊兰,她们是如何从玉座那里得到那道手令的?她们一定是卷进了某个与玉座有关的诡计,白塔的阴谋之一。不过,麦特认为,她们一定是对玉座隐瞒了什么。

“‘请带一封信给我的母亲,麦特。’”他低声重复着,一边还下意识地模仿着女孩尖细的声音,“傻瓜!玉座可以随便派一名护法把王女的信送给女王。瞎眼的傻瓜,你那么想离开白塔吗?连这点都看不出来。”汤姆的鼾声似乎也对麦特的自责大表赞同。

不过,在大多数时间里,他想到的是运气,还有那些拦路贼。

船尾的第一次撞击几乎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也没注意到有东西落在甲板上的重击声,还有头顶上传来的凌乱脚步声与叫喊声。这艘船本身一直在发出各种杂音,也总要有人不断地叫喊、奔跑,它才能在河面上行驶。但是当麦特听见一阵刻意被压低的脚步声从走廊里传来,且正缓缓地向门口靠近时,他立刻想到了那些拦路贼,也立刻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个声音上。

他用臂肘轻轻推了推汤姆。“醒一醒,”他低声说,“有人在走廊里。”他跳下床,一边祈祷着脚下的地板——或者是船板吧,不管它是什么该死的东西!——不会发出什么声音。汤姆嘟囔着,抹了抹嘴唇,重新开始打鼾。

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没时间担心汤姆了,麦特拿起铁头棒,走到门前,等待着。

舱门被缓缓地打开,两名穿斗篷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一个跟在另一个身后。从楼梯口透进来的昏暗月光勾勒出他们两个的身影,也映照出两把出鞘的匕首。那两个人显然没料到会有人在门口等着他们。

麦特将铁头棒向前戳去,棒头狠狠地砸在他的肋骨和腹部之间。他在打出这一棒的时候,耳边还回响着父亲的声音。这是一记狠招,麦特,除非你的生命受到威胁,否则千万不要使出这一招。眼前的刀子让麦特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受到威胁,而且舱房里也没有多余的空间让他挥舞铁头棒。

第一个人发出一声窒息的闷哼,猛地弯下腰,徒劳地为了能吸进一口气而挣扎着。麦特向前迈出一步,铁头棒越过第一个人,戳在第二个人的喉咙上,发出响亮的碎裂声。那个人丢下匕首,抓住自己的喉咙,扑倒在同伙身上,两个人摔倒在地,无力地踢蹬着双脚,喉咙里传出濒死前的咯咯声。

麦特站在门前,盯着他们。两个人,不,烧了我吧,三个了!以前我一直都以为我不会伤害任何人,但现在,我一个晚上就杀了三个人。光明啊!

寂静充满了黑暗的走廊,他听见头顶上传来靴子蹬踏甲板的声音。这时他才想起来,船员们都是赤着脚的。

麦特拼命不去想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他脱下一个死人的斗篷,将它披在肩上,遮住自己只穿了一条白色亚麻内裤的身体。然后他赤脚走过走廊,爬上楼梯,将头稍稍探出舱口外。

灰白色的月光映照出一根根船缆,但黑暗的夜色仍然覆盖着整个甲板,除了河水冲刷船舷的轻响外,麦特听不到任何声音。在舵柄旁边有一个男人,他似乎是站在甲板上,兜帽因为御寒而罩在头上。那个人开始移动脚步,皮靴在木制甲板上发出几下擦碰声。

麦特放低铁头棒,希望它不会引起对方的注意,随后便爬上了甲板。“他死了。”他用模糊而低沉的声音说。

“我本来还以为你在切开他的喉咙时,他会高声尖叫的。”沉重的口音让麦特回想起塔瓦隆那条曲折的小巷,“那个孩子给我们惹了太多的麻烦。等等!你是谁?”

麦特用尽全力挥出铁头棒,覆铁的木头打在对面男人的头骨上。男人头上的兜帽吸收了部分声音,让人觉得仿佛是一颗瓜被敲裂在地上。

男人栽倒在舵柄上,舵柄被推到一边,船身猛然倾侧,让麦特摇晃了一下。从眼角的余光中,麦特看见一个影子从栏杆边的阴影中立起,随后是一道刀锋的光影。麦特知道,他绝对来不及在那把刀子刺入他身体前将铁头棒转到那个方向了。就在这时,另一道亮光穿过黑夜,飞入那道身影之中,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站立的身影倒下,一个人瘫软在麦特的脚边。

船身一阵摇晃,原来是舵柄在第一个敌人的身体下再次偏转,一连串模糊的人声从船板下传来。

汤姆跛着脚从舱口爬了上来,也只穿着斗篷和短裤,他的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一盏牛眼灯。“你真是好运气,小子,下面有个人手里拿着这盏灯,很可能是要来纵火的。”灯光照亮了那个躺在麦特脚边的人,还有他胸口上的一把匕首柄。他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显然已经死了。麦特以前从没见过他。如果他曾经见过的话,他确信自己一定不可能忘记这么一张布满刀疤的脸。汤姆从那个死人张开的手中踢开一把匕首,然后弯腰抽出自己的小刀,用尸体的斗篷擦了擦。“很好运,小子,真的是很好运。”

船尾的护栏上绑着一根绳子。汤姆走过去,借着牛眼灯的光亮向下观望。麦特走到他身边,看到绳子的另一端连着一艘南港来的小艇,它的方形信号灯已经熄灭了,还有两个人站在收起的船桨之间。

“暗主垂怜,就是他!”两个人之中的一个惊呼道,另一个则开始拼命地解开系住小艇的绳结。

“你想把这两个人也杀死吗?”汤姆问,他的声音就像他表演时一样伴随着深沉的回音。

“不,汤姆,”麦特平静地说,“不。”

小艇上的人一定是听到了汤姆的问题,却没有听到麦特的回答。他们不再尝试去解开小艇,而是一纵身跳进了河里,溅起一片巨大的水花。随后,河中便传来响亮的划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