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松开的獾皮(第3/5页)

妮达沉思了片刻,“也许,这很难说,年轻的大人们总是会跑到码头区来,寻找那些在空气清新的地方他们依然无法忘记的刺激与享乐。自从那个艰难的冬天过后,他们现在似乎来得更加频繁了,其他人也好像更频繁地在彼此之间发生冲突。那真是个艰难的冬天,除了让男人们变得更加暴躁,女人也一样,还有那些雨水和寒冷。我曾经连续两个早晨醒过来,发现脸盆里已经结了冰,我从没有遇过这么冷的冬天,可能一千年来都没有这么冷过。我几乎要相信那些旅行者说的冰冻的水会从天上掉下来的故事了。”她发出咯咯的笑声,表明自己对这种传说其实根本就不相信。听到这么轻快的笑声从一个如此壮硕的女人嘴里传出来,佩林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佩林摇了摇头。她不相信雪?但如果她觉得这样的天气都不算是暖和,佩林觉得她不相信雪还是可以理解的。

沐瑞低下头,陷入沉思,兜帽的阴影遮住了她的脸。

桌子上的女孩开始唱起另一首歌。佩林发现自己尽管极力克制,心思还是被那首歌吸引住。他从没听过有哪名女子曾唱出这样的歌曲,但那听上去真的很有趣。他注意到萨琳正在看着他,便装出对那个唱歌女孩毫不在意的样子。

“最近伊利安出了什么反常的事?”沐瑞最后说道。

“如果你能将布兰德领主晋升进入九人议会的事情称作反常的话。”妮达说,“但愿我能有个好运气,在去年冬天之前,我甚至不记得曾经听过这个名字。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座城市里,而且在一周内就获得晋升。有人说他是从莫兰迪边境的某个地方过来的,也有人说他确实是个好人,而且是九个人里手腕最强硬的。虽然他是九个人里资历最浅的,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但九人议会的成员全都承认他的领导能力。而且有的时候,我确实会做有关他的奇怪的梦。”

沐瑞张开了嘴。佩林相信,她是想询问妮达最近几晚的情况,但她犹豫了一下,又改口问道:“是怎样奇怪的梦,妮达?”

“哦,愚蠢的梦,玛瑞夫人,真的很愚蠢。你真的想知道这些梦?我梦见布兰德领主出现在奇怪的地方,走过悬挂在空中的桥梁,那些梦里全都是雾气,几乎每个晚上,我都会有这样的梦。你听说过这样的事吗?真愚蠢,但愿我能有个好运气!事情真的很奇怪,比力说他也做了同样的梦。我想,他应该是听我说起这些梦,就以为自己也做了同样的梦。我相信,比力的脑子有时不太清楚。”

“也许你这样评论他并不公平。”沐瑞低声说。

佩林盯着她兜帽下的阴影,她的声音有所动摇,甚至比她得知又有一名伪龙在海丹出现时动摇得更厉害。他没有闻到恐惧的气息,但……沐瑞在害怕,这比沐瑞发怒更让佩林觉得恐惧。他能想象到她的怒火,却无法想象她的恐惧。

“我都说了些什么,”妮达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颈后的发髻,“好像我的蠢梦有多么重要似的。”她又笑了。那是响亮的笑声,却没有在提到雪时笑得那样充满了嘲讽的意味。“听你说话也知道你累了,玛瑞夫人,我会带你去你的房间,然后让你们好好吃一顿新捕获的红斑。”

红斑?佩林相信那一定是一种鱼,他能闻到烹鱼的香气。

“房间,”沐瑞说,“是的,我们需要房间,晚饭可以等一等。船只,妮达,有哪条船是去提尔的?我们明早就要走,今晚我还有些事要做。”岚看了她一眼,皱起眉头。

“玛瑞夫人,去提尔?”妮达又笑了,“没有船去提尔,一个月前,九人议会就已经禁止任何船只驶往提尔,也不允许从提尔来的船从这里经过。不过,我想海民不会在乎这些命令,但港口里现在确实没有海民的船。这很奇怪,国王对九人议会发出的命令居然保持沉默,原本只要九人议会对他的权威稍有忽视,他就会跳出来大喊大叫,或许这也是现在不寻常的状况之一。所有人都在谈论着和提尔的战争,但给军队送补给品的船夫和马车夫们却说,那些士兵的目光都盯住了北方,他们全都在看着莫兰迪。”

“暗影的轨迹混乱不堪。”沐瑞的嗓音绷紧了,“我们要做我们必须做的事。先给我们准备房间,妮达,然后把晚餐给我们准备好。”

虽然“松开的獾皮”外表不算美观,但佩林的房间比他期望的还要舒适,床铺很宽,床垫也很柔软,房门是用板条斜着拼成的。他打开窗户,一阵微风吹进房间,带进来一阵海港的气息,以及运河的味道。不过,至少吹进来的算是凉风了。佩林将斗篷、箭袋和斧头都挂在墙上,把长弓立在墙角。他没有解开鞍袋和铺盖卷,今晚也许会是个不眠之夜。

沐瑞说她今晚有事一定要做,但这与她口气里的恐惧相比,就不算什么了。说这句话的那一瞬间,恐惧的气味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就像一名女子宣称她要将一双手伸进马蜂窝,并将它捣毁。光明啊,她到底要做什么?如果连沐瑞都感到害怕,那我岂不是要吓死了。

但他没有吓死,他发觉自己甚至没有害怕,他只是感觉……兴奋。为了某件即将发生的事而兴奋,几乎可称为是渴望。稳住心神,他逐渐认清了这种感觉,那是狼在战斗前的感觉。烧了我吧,我宁愿感到害怕!

佩林是在罗亚尔之后第二个回到大厅的人。妮达已经为他们准备了一张大桌子,座椅也从板凳换成了高背椅,她甚至找到一张足以让罗亚尔坐下来的大椅子。唱歌的女孩现在唱起了一首新歌,歌词说的是一名富商因为一个不可思议的原因把自己的马队丢了,又因为一个不可思议的原因,他决定由自己来拉马车。她周围的男人们都在大声地笑着,喊着。窗外天黑的速度比佩林想得更快,空气的味道仿佛是要下雨了。

“这间酒馆里有一个巨森灵房间。”罗亚尔在佩林坐下时对他说,“很显然,每家伊利安的酒馆里都会有个这样的房间,人们都希望能招待巨森灵石匠。妮达说,有一位巨森灵在房子里,会给屋主带来好运气。我想,他们大概没什么机会招待巨森灵。石匠们在出来工作时几乎都会聚在一起。人类总是非常匆忙,而长老们也总是害怕我们会和人类发生冲突。”他看了看那名歌手周围的男人们,仿佛是在害怕他们会有什么粗暴的行为,他的耳朵又垂下来了。

富商这时又丢了马车,引来众人再一次哄笑。“你在伊利安有没有找到来自商台聚落的巨森灵?”

“他们曾经来过,但妮达说,他们在冬天时离开了,她说他们甚至连工作都没有完成。我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石匠们不会丢下自己的工作,除非他们没有拿到工钱。妮达说他们的工钱并没有短少,只是在某天早晨,他们都不告而别了,不过有人在前一天晚上看见他们走下了马瑞多堤道。佩林,我不喜欢这座城市,不知道为什么,她让我……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