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牧师(第6/9页)
阿尔文把午餐篮丢进贝莱尔车前座:“关于她什么?”
“我觉得这件事最好告诉你,而不是你奶奶。我听说她容易想不开。”
“告诉我什么?”
警长摘下帽子,拿在手中。他等到其他几个人从他们身旁走过去上了汽车,才清了清喉咙说道:“唉,见鬼,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阿尔文,那我就直说吧。你知不知道莱诺拉怀着身孕?”
阿尔文盯着他看了半天,满脸困惑。“胡扯八道,”他最后说,“不知哪个狗杂种在说谎。”
“我明白你的感觉,真的,但我刚从验尸官办公室出来。虽然达德利是个酒鬼,但他从不说谎。据他估计,她已经怀孕差不多3个月了。”
男孩转过身去背对着警官,从裤子后袋里摸出一块脏抹布,擦拭着双眼。“天啊。”他强忍住上唇的颤抖。
“你觉得你奶奶知情吗?”
阿尔文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随后说:“警长,要是我奶奶知道了,她肯定不想活了。”
“那莱诺拉有男朋友吗?和什么人约会过吗?”警长问。
阿尔文想到了几周前的那个晚上,爱玛也问过同样的问题:“据我所知没有。见鬼,她可是我见过的最虔诚的人啊。”
蒂克又戴上了帽子。“听着,在我看来,”他说,“除了你、我和达德利之外,这件事没必要让其他任何人知道,达德利也不会到处乱说的,我敢保证。所以我们现在先保持沉默。你觉得怎么样?”
阿尔文又擦了擦眼睛,点了点头。“非常感激,”他说,“大家知道她对自己做了什么已经够糟糕的了。见鬼,我们甚至请不来那个新牧师——”他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望向了远处的泥溪山。
“怎么了,孩子?”
“啊,没什么,”阿尔文又把目光转回了警长,“他不愿意来葬礼上祷告,其它没什么。”
“嗯,有些人对这种事情很有偏见。”
“是啊,我猜也是。”
“所以你也不知道她跟谁在一起过?”
“莱诺拉多数时间都自己待着,”男孩说,“而且就算知道了你又能怎么样?”
蒂克耸了耸肩:“我想也做不了什么吧。也许我就不该说。”
“对不起,我没有丝毫不敬的意思,”阿尔文说,“而且我很高兴你告诉了我。至少现在我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做了。”他把抹布塞回裤袋里,跟蒂克握了握手:“谢谢你还考虑到了我奶奶的感受。”
他看着警长开车离开,随后上车开了15英里回到煤溪。他把收音机开到最大,在饥饿谷私酒贩子的窝棚前停了一下,买了两品脱威士忌。到家后他进屋看了看爱玛的情况。据他所知她已经一个礼拜没下过床,身上都有味儿了。他给她倒了杯水,强迫她喝了一点。“奶奶你听着,”他对她说,“我希望你明天早上下床给我和伊尔斯科尔做早餐吃,好吗?”
“就让我这么躺着。”她说着,朝里翻了个身,合上双眼。
“再躺一天,不能再多了,”他跟她说,“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他去厨房炒了点土豆,给自己和伊尔斯科尔做了博洛尼亚红肠三明治。他们吃完饭后,阿尔文洗了平底锅和碟子,然后又去看了爱玛一趟。随后他把两品脱威士忌拿到门廊上,递了一瓶给老爷子。他在椅子上坐下,终于开始允许自己思考警长说的话。3个月。让莱诺拉怀孕的肯定不是附近的男孩子。阿尔文认识他们每个人,而且知道他们是怎么看她的。她唯一爱去的地方就是教堂。他又想到新牧师刚来的时候。应该是4月,距离现在4个月多一点。他回想起那天晚上吃百味餐的时候,蒂加丁看到里斯特两姐妹走进来时兴奋的样子。除了他和牧师年轻的妻子之外,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蒂加丁出现不久之后,莱诺拉就不再戴她的软帽了。他本来以为她终于烦透了在学校里受到的那些嘲笑,但也许另有原因。
他从烟盒里抖出两支烟点着,递了一支给伊尔斯科尔。葬礼前一天,蒂加丁告诉某个教友,说他不愿意为自杀者做祷告。他叫他可怜的病姨夫代替他来说了几句话。两个男人用一把木头厨房椅抬来了阿尔伯特。那是全年最热的一天,教堂就像个火炉,但老人还是来救了场。几个小时之后,阿尔文出门在后街上开车转悠,不顺心的时候他总喜欢这么做。他路过蒂加丁的房子,看见牧师穿着卧室拖鞋,戴着一顶像女人的粉色软帽,往厕所走去。他老婆正穿着比基尼晒日光浴,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铺了一条毯子,四仰八叉地躺在上面。
“见鬼,热死了。”伊尔斯科尔说。
“是啊,”阿尔文过了一两分钟后说道,“我们今晚也许应该睡在外面。”
“真不知道爱玛在卧室里怎么受得了。里面就像个烤箱。”
“她早上会起来的,给我们做早餐。”
“真的?”
“对,”阿尔文说,“真的。”
她真的做到了。不等他们从门廊的毯子里醒来,她已经早起一个钟头了,做了松饼、鸡蛋和香肠末肉汁。阿尔文注意到她洗了脸,换了长裙,用一条干净的布束起稀薄、灰白的头发。她没说什么话,但当她坐下给自己也拿了个碟子时,他知道现在不用再担心她了。第二天,工头刚下皮卡车指着手表说下班,阿尔文就冲向自己的车,又开过了蒂加丁家一次。他沿着公路又开了1/4英里才停下车,再穿过林子走了回来。他坐在一棵两头刺槐树下,看着牧师的房子,直到太阳落山。他还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但他对于去哪里找已经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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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天后收工的时候,阿尔文跟老板说他不干了。“别这样,小子,”工头说,“该死,你可是我最好的工人。”他往自己皮卡车前轮上啐了一口浓腻的烟汁:“再干两周?到时我们就完工了。”
“跟工作无关,汤姆,”阿尔文说,“只是我现在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他开车去路易斯堡买了两盒9毫米子弹,又回家看了一下爱玛。她正跪在地上擦洗着厨房的油毡地板。他去自己的卧室,从橱柜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那把德国鲁格手枪。自从一年多以前伊尔斯科尔让他把手枪收起来之后,这是他第一次碰它。他告诉奶奶自己很快回来,随后去了石溪。他花了些时间把枪清理干净,往枪膛里装了8发子弹,把几个罐子、瓶子排成一排。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他又上了4次子弹。等他再把枪放回手套箱的时候,感觉它已经成了自己手的一部分。他只有3发子弹打偏。
回家的路上他去了一趟公墓。他们把莱诺拉葬在她母亲旁边。制碑工人还没把石碑立起来。他站在那里,低头看着属于她的那一方干燥的棕色土地,想起上次他陪她来看海伦的墓地。他还隐约记得那天下午她如何尝试着用自己笨拙的方式和他调情,说着孤儿和不幸的情侣,惹得他对她发了火。如果他稍微对她多关注一点,他想,如果人们对她的嘲笑少一点,也许事情不会变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