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中文
阅读背景:字体颜色:字体大小:[很小较小中等较大很大]

第二章(第12/13页)

邦纳特笑了。“耗子。”他说,“第七只耗子。来得正好,这下就能凑齐了。”

米希尔找到了剑,却无力抬起。她喘息着扑向邦纳特的双脚,用颤抖的手指抓住他的靴子。她张嘴想要尖叫,但从口中喷出的并非叫声,而是鲜红的液体。邦纳特的脚狠狠踩下,让她的身子陷进了泥地。米希尔捂住破开的肚腹,拼命又爬了起来。

“不——!”希瑞喊道,“米希尔!”

赏金猎人没有回头,只用动作回应了她的呼喊。他强有力地挥出一剑,就像抡起一把镰刀。米希尔的身体离地飞起,撞上墙壁,仿佛一只瘫软的布娃娃,又像一块染成鲜红的抹布。

希瑞的喊声哽在喉头,颤抖的双手伸向佩剑。

“凶手!”她被自己陌生的语气吓了一跳,同时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凶手!杂种!”

邦纳特好奇地盯着她,脑袋略微偏向一旁。“你也想找死吗?”他问道。

希瑞走上前去,绕着他转了半圈。她抬起剑身,晃了晃,猛然刺出。但这下只是佯攻。

赏金猎人哈哈大笑。“找死,”他重复道,“小耗子想找死!”

他在原地缓缓转身,免得自己被逼进死角。但对希瑞来说,这都无所谓。她的心里洋溢着愤怒和憎恨,杀戮的欲望让她全身发抖。她想攻向这个可怕的男人,想体验一下剑刃刺穿人体的感受。她想劈开他的动脉,看着他的血伴随心脏跳动的节奏喷涌而出。

“好哇,小耗子。”邦纳特抬起血迹斑斑的长剑,往剑刃上吐了口唾沫,“在你惨叫之前,让我瞧瞧你有多大能耐!奏乐!”

***

六天后,棺材铺老板的儿子奈克拉讲述了当时的经过。“我也不明白他俩为啥一见面就要拼个你死我活。谁都看得出,他俩想杀了对方。两人都是。他俩扑向对方,举剑对砍,每眨一下眼的工夫都能拼上两三招。光靠眼睛和耳朵,没人数得清他俩对打了多少回合。大人啊,他俩的剑实在太快了,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他俩就像两只黄鼠狼,绕着对方跳来跳去,好像在跳舞似的。”

外号“灰林鸮”的史提芬·史凯伦把玩着马鞭,同时专心听着他的话。

“他俩突然退后,”奈克拉续道,“可两人身上连个擦伤都没有。谁都看得出,那只母耗子愤怒得发狂,犹如龇牙咧嘴的地狱魔鬼。她发出嘶嘶声,像只到嘴的老鼠被人抢走的猫。而尊敬的邦纳特先生却很平静。”

***

“法尔嘉,”邦纳特咧嘴一笑,像食尸鬼一样露出牙齿,“你在跳舞和用剑方面真有两下子!你让我很好奇。在你受死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

希瑞气息沉重,恐惧已漫过她的全身。她知道自己碰上什么样的对手了。

“告诉我你是谁,我就饶你一命。”

希瑞更加用力地握紧剑柄。她必须攻破他的格挡,在他架起防御之前就解决了他。她不能再给他反击的机会,因为她的手肘和前臂又痛又麻,继续强行招架实在太冒险了。她也不能再把力气浪费在闪避上,因为她不能奢望每次都以毫厘之差躲开对方的剑锋。下次迎击的同时,必须立刻攻破他的防御,她心想。不然我就死定了。

“你死定了,小耗子。”他抬起手中的剑,朝她走来,“你居然不害怕?这是不是因为,你还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凯尔·莫罕,她在心里默念,同时跳动着脚步。兰伯特。梳子。空翻。

她迈出三步,转体半周。邦纳特一剑刺来,她没理他的佯攻,而是来了个后空翻,以蹲伏的姿势着地,然后猛地朝他扑去,矮身躲过对方的长剑。她翻动手腕,借着髋关节的转动,强而有力地刺出一剑。希瑞突然感到一阵愉悦:她几乎感觉到剑刃刺进了对方的身体。

但她听到的却是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她的眼前寒光一闪,震惊和痛苦随之传来。她发觉自己正在坠落,正在倒向地面。他挡下了我的进攻。他砍中了我。希瑞心想。我要死了。

邦纳特一脚踢中她的肚子。第二脚则精准地瞄准了受伤的手肘,使她长剑脱手。希瑞抱住隐隐作痛的头,手指却没有碰到任何伤口,更没沾上一丝血。打中我的是拳头,她惊恐地想。只是拳头,要么就是剑柄。他没杀我,只是打了我,就像老子教训儿子。

她睁开眼睛。

赏金猎人站在她面前,瘦得像具骷髅,却又显得那么高大,仿佛一棵染病的枯树。他的身上满是汗味,还有鲜血的味道。

他揪住她的头发,强行将她拽起。他手上用力,拖着脚步不稳、大声尖叫的希瑞来到墙边——米希尔就躺在一旁的地上。

“你不怕死,对吗?”他咆哮着,把她的脑袋往下压,“那就好好看看这只母耗子。这就是死。这就是人死后的德性。看清楚了,这是内脏。这是血。这是原先在她肚子里的屎尿。”

希瑞扭动挣扎,但他的手牢牢按着她,没过多久,她的动作就只剩下抽搐和干呕。米希尔还活着,但双眼黯淡无光,像条半死的鱼。她的手像鸟爪一样僵硬地一开一合,沾满了烂泥和排泄物。希瑞能闻到强烈而刺鼻的尿味。

邦纳特纵声大笑。“这就是死啊!你的母耗子快死了。死在自个儿的尿里!”

他放开她的头发。希瑞身子瘫软,四肢着地,一边抽泣一边颤抖。米希尔就在她身旁。米希尔的手,那双纤细、精致、柔软而又灵巧的手……

……一动也不动了。

***

“他没杀我。他捆住我的双手,把我绑到拴马桩上。”

维索戈塔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他已经这样坐了好一阵儿了,甚至屏住了呼吸。希瑞继续讲她的故事,但嗓音越来越压抑,越来越不自然,越来越叫人不舒服。

“他招呼那些看热闹的人,叫他们拿来一袋盐和一小桶醋,还有一把锯子。我当时还不清楚……不清楚他要干吗。我不知道他能干出什么事。我被绑在……绑在拴马桩上……他叫来几个人,命令他们抓住我的头发……撑开我的眼皮。他亲自示范该怎么弄……所以我没法转头,也没法闭眼。我只能看着他的所作所为。他说他不能叫货物烂掉。不能叫它们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