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第14/15页)
“啊?”
“嗯,不必担心。”喏比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或者大秘密,也可能是。就连队长也一样。他之所以跟咱几个一块儿,只不过是因为他给个女人践塌了。军士说的就是这个字眼儿,践塌。”
“天哪。”卡萝卜说。这个字眼儿一听就很痛的样子。
“可依我看这是因为他心直口快。有一次跟王公说过了头,听说是。说小偷公会不过是一群贼,或者那之类的,所以他才跟咱们一起。谁知道呢,我说。”他对人行道投以思辨的目光,“那么,你现在住哪儿,小子?”
“有位名叫帕姆夫人的女士——”
喏比被迷路的烟狠狠呛了一下。
“在黄泉?”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你住那儿?”
“哦,是的。”
“每天晚上?”
“嗯,每天白天,其实是。没错。”
“而且,你来这儿是想变成个男子汉?”
“是的!”
“还好我没生在你老家那种地方。”喏比道。
“我说,”卡萝卜彻底糊涂了,“我来是因为瓦内锡先生说这是世界上最好的工作,执行法律什么的。是这样的,对吧?”
“唔,呃,”喏比道,“这个么,我是说,执行法律……我是说,过去,没错,在搞出所有这些公会什么的之前……法律什么的,并不真的,我是说,如今这些日子,一切都更加……哦,我不知道。基本上你只需要敲你的锣,少惹是生非就成。”
喏比叹口气,轻轻咕哝两声。他从腰带上扯下沙漏,瞅瞅快要漏完的沙粒,再把它挂回去。他取下铜锤的皮套子,敲了一两下锣,声音并不很大。
“十二点,”他嘟囔道,“一切安好。”
“就这样,唔?”微弱的回声消失之后,卡萝卜叫道。
“差不多。差不多。”喏比吸了口自己的烟屁股。
“就这样而已?没有月夜里屋顶上的追捕?或者借着吊灯飞身一跃?什么也没有?”
“那是当然的,”喏比激动起来,“从没干过那样的事儿。谁也没跟我说过还有那些事儿。”他抽口烟,“在屋顶上追来追去,没准儿会伤了风、送了命。我看我还是敲锣就成,如果你不反对的话。”
“我能试试吗?”卡萝卜问。
喏比有些晕头转向,否则再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解释他接下来的错误:他一言不发地把锣递给了卡萝卜。
卡萝卜花几秒钟把它仔细看了看,然后他把铜锤奋力举过头顶。
“十二点!”他大吼一声,“一切安安安安好好好好好!”
回音在街道上来来回回地反弹了许久,终于被一种恐怖而厚重的寂静所掩盖。几只狗不知在哪里汪汪了几声。一个宝宝放声大哭。
“嘘嘘嘘!”喏比赶紧嘘他。
“那个,的确是一切都好,不是吗?”卡萝卜问。
“你要老敲那该死的锣,咱们准好不了!快还我。”
“我不明白!”卡萝卜道,“你瞧,瓦内锡先生给了我一本书——”他翻出他的《法律与条令》。
喏比瞥了卡萝卜的《法律与条令》一眼,然后耸耸肩,“从没听过这些东西。”他说,“现在好好把你的大嘴巴闭紧了。你可不想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会引来各种各样的家伙。跟我来,这边。”
他抓住卡萝卜的胳膊,拖着他一路疾走。
“什么样的家伙?”卡萝卜一面被坚定的下士直往前拉,一面表示抗议。
“坏家伙。”喏比喃喃地说。
“可我们是警卫队!”
“可不是!所以咱才不想跟其他人扯上关系!别忘了加斯筋的事儿!”
“我不记得加斯筋有什么事!”卡萝卜完全糊涂了,“加斯筋是谁?”
“那时候你还没来,”喏比咕哝着,稍微消了点气,“可怜的家伙。咱们谁都可能遇上那种事儿。”他抬头瞪了卡萝卜一眼,“从今往后这一套都给我收起来,听见了?害我精神紧张。月夜追什么捕,哈!”
说完这话,喏卟司下士开始昂首阔步地往前走。喏比通常的移动方式基本上是一种侧身潜行,此时他把这两者结合起来,创造出一种奇特的视觉效果,类似一只瘸了腿的螃蟹。
“可是,可是,”卡萝卜道,“这本书上说——”
“我可不想听什么书胡说八道!”喏比低声咆哮道。
卡萝卜看上去沮丧到了极点。
“可这是法律——”
就在这时,旁边一扇矮矮的门里突然飞出把斧头,差点永久性地截断了卡萝卜的话。斧头砸在街对面的墙上,随后又传来打碎木头和玻璃的声响。
“嘿,喏比!”卡萝卜急切地说,“有人在打架!”
喏比瞥了眼那扇门。“当然有人打架。”他说,“这是矮人的酒吧。糟糕透顶。你离那儿远点,孩子。这些小混蛋喜欢绊你一脚,再踢得你半死不活。你跟着老喏比走,他知道——”
以上这些全是胡扯。事实上,哪怕一大堆普普通通的书也能扭曲空间,任何去过那种真正的老式旧书店的人都可以作证。那种书店活像M.埃舍尔心情欠佳时的作品,楼梯间的数量比楼层的数量还要多,一排排书架通向几个小门,一看就知道正常大小的人类肯定没办法通过。这里涉及的等量关系是这样的:知识=力量=能量=物质=质量。说到底,好的书店其实只是个识文断字、彬彬有礼的黑洞罢了。
1英里=1.61千米。——译注
在《让你泪流满面的字眼大辞典》中,菲堇被定义为“一种带葡萄和薄薄酥皮的小面点”。可惜终极无上大师在编造誓词的时候手里并没有这本辞典,否则他一定会把它当做无价之宝,因为辞典里还包含了维切忒(“一种某些钟表匠常穿的背心”)、加斯筋(“秧鸡科的一种灰褐色鸟类”)以及募司(“一种讲究技巧和灵敏度的运动,涉及乌龟”)。
1英尺=0.3048米。——译注
也就是说,大约55岁。
矮人用“他”同时指代男和女。所有的矮人都长胡子,而且穿的衣服常有十二层之多,性别多多少少可以自由选择。
矮人语里dezka-knicrk,意思是“矿脉监管”。
王公的一项主要创新就是让小偷公会为偷盗行为负责,他们有年度预算、预计划以及最主要的——严格的工作保障制度。这样一来,为了换取预先商定的年平均犯罪水平指标,小偷们就会确保未经授权的犯罪行为遭遇非正义的全部力量,这股力量的具体表现通常都是一根带铁钉的棍子。
但我们这个球形世界里不少讲拉丁语的老学究对此似乎有不同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