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第5/15页)
“嗯,这错误咱可好一阵不会再犯了。”队长刚一说完就十分后悔。
他们听到了脚步声。在他们左边什么地方,有人吃吃地笑了。
“我们必须组成一个方阵。”队长说。于是所有人都拼命缩成一个点。
“嘿!那是啥?”科垄军士道。
“什么?”
“又是那声音。像是皮革。”
魏姆斯队长努力不去想头套和绞刑架。
他知道,世界上有很多神仙,每个行当都有自己的保护伞。世界上有乞丐的神,妓女的女神,小偷的神,多半就连刺客也有自己的神。
他不知道在那巨大的万神殿里,是不是也有一个神仙会对艰难度日、相当无辜而且基本上肯定快要送命的执法人员表示同情?
多半没有,他苦哈哈地想。这种东西对神仙来说不够气派。哪个神仙会替每月为了几块饷银卖命的可怜虫操心?神仙们迷的是那些满脑子小聪明的混蛋,那些家伙以为从蠼螋国王雕像的眼眶里挖出它的红宝石眼珠就算是干活了。至于那些缺乏想象力、只知道每晚丈量人行道的傻子……
“更像是蛇行的声音。”喜欢较真的军士道。
然后他们听到了一声巨响——
——也许是火山的轰鸣,也许是沸腾的温泉,但无论如何是一种漫长、干燥的咆哮,就像提坦巨人熔炉里的怒吼——
——但光线却比声音更可怕。那是种蓝白色的光,它能把你眼珠上血管的形状印在你的头盖骨上。
声和光持续了几百年,然后突然停了,之前毫无预兆。
接踵而来的黑暗里充斥着紫色的残影,等耳朵恢复听的能力之后,还有一种微弱的声响,仿佛什么东西熔化又凝结了。
卫兵们纹丝不动地站了一会儿。
“嗯,嗯。”队长虚弱地说。
他又等了一会儿,然后再次开口,这回口齿十分清楚,每个辅音都规规矩矩地各归各位:“军士,带几个人去调查一下,听见了?”
“调查什么,长官?”科垄问。不过此时队长已经意识到一个问题:假如军士带几个人过去,那就会留下他,魏姆斯队长,独自一个人。
“算了,我有个更好的主意。我们全都一起去。”他坚定地说。他们一起去了。
现在他们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因此可以看见前方有一团模模糊糊的红光。
原来那是一堵墙,它正在迅速冷却。一块块被氧化的砖块开始收缩,落到地上,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这还不是最糟的部分。最糟的是墙上的东西。
他们盯着它。
他们盯着它看了好久。
离天亮只有一两个钟头了,可却没有一个人提出要赶紧找路回去。他们就在墙边等着。至少它挺暖和。
他们试着不去看它。
终于科垄不大自在似的伸了个懒腰,“高兴点,队长。本来可能更糟呢。”
魏姆斯喝干了瓶里的酒。它一点作用也没有。某些种类的清醒是无法撼动的。
“没错。”他说,“本来可能是我们。”
终极无上大师睁开眼睛。
“再一次,”他说,“我们取得了成功。”
明理兄弟们乱七八糟地欢呼起来。守望塔兄弟和妙手兄弟挽起胳膊,兴冲冲地在他们的魔法圈里跳起了快步舞。
终极无上大师深吸一口气。
先是胡萝卜,他暗想,现在是大棒。他喜欢大棒。
“安静!”他大叫一声。
“妙手兄弟,守望塔兄弟,立刻停止这可耻的炫耀!”他尖声叫道,“你们其他人,安静下来!”
他们安静下来,就好像一群吵吵闹闹的小孩,刚刚瞧见老师走进了教室。然后他们又更加安静了许多,就好像突然看清了老师脸上的表情。
终极无上大师给他们一点时间消化这一切,然后沿着他们歪歪扭扭的队列大步往前走。
“我猜他说我们以为自己使出了些魔法,是这样吗?嗯?守望塔兄弟?”
守望塔兄弟咽口唾沫,“那个,呃,你说我们已经,呃,我是说——”
“你们还一事无成!”
“那个,呃,的确,呃——”守望塔兄弟浑身发抖。
“只不过一个小小的咒语,真正的巫师难道会跳来跳去,嘴里还唱着‘咱成了,咱成了,咱成了’,嗯?守望塔兄弟?”
“那个,我们其实就是——”
终极无上大师猛一转身。
“还有,难道他们会紧张兮兮地盯着木板瞧吗,泥水匠兄弟?”
泥水匠兄弟垂下脑袋。他还以为没人留意呢。
等紧张的气氛像弓弦一样绷紧了以后,终极无上大师满意地后退半步。
“我为什么要这样费神?”他摇摇头,“我可以选择任何人。我可以选那些最优秀的人,结果却找了一堆小孩子。”
“呃,说实话,”守望塔兄弟道,“俺们已经努力了,真的,俺们真的很认真。对吧,伙计们?”
“对。”明理兄弟们异口同声道。终极无上大师瞪了他们一眼。
“但凡不能百分之百支持我们的兄弟,在这个兄弟会里是没有他的位置的。”他警告说。
你几乎可以看见明理兄弟们舒了一口气,就像一群惊慌失措的绵羊,突然看见羊圈的门开了,赶紧撒开蹄子朝缺口飞奔而去。
“这完全不必担心,尊敬的大人。”守望塔兄弟热切地说。
“献身必须成为我们的座右铭!”终极无上大师道。
“座右铭。耶。”守望塔兄弟道。他捅捅泥水匠兄弟,对方的目光已经再次飘回到地脚线上。
“啥?哦。耶。座右铭。耶。”泥水匠兄弟道。
“以及信任和友爱。”终极无上大师道。
“耶。还有这两个。”妙手兄弟道。
“那么,”终极无上大师道,“如果有谁不是满怀期待,对,如果他不是急于继续这一伟大的事业,就马上站出来。”
没人动弹。
他们全上钩了。神啊,没错,这简直就是我的拿手好戏,终极无上大师暗想。我可以把他们可怜巴巴的小脑袋玩弄于股掌之间,就像弹木琴一样。乏味的生活竟然能催生这样强大的力量,真是令人惊奇。谁能想到这个弱点竟比力量更有用?当然你需要知道怎样引导它。而我很清楚。
“那好吧。”他说,“现在,让我们重复一遍我们的誓词。”
他领头念起来,其他人都结结巴巴的,听上去好像很害怕,他特别喜欢他们念到“菲堇”时那种喘不上气来似的感觉。整个过程中他一直留意着妙手兄弟。
他比其他人稍微聪明一点点,他暗想。稍微不那么好骗,至少是。最好小心些,每回结束以后都要最后一个离开。就怕他脑瓜里冒出什么跟踪我回家的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