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第8/11页)
他们也同样不安。屋里有什么东西让所有人都心惊肉跳。那是种气氛。
“兄弟们。”守望塔兄弟重复道,他还在努力,“我们都已经到齐了,对吧?”
底下一片忧心忡忡的附和声。
“当然到齐了。”
“问这个干吗?”
“对!”
对。
“对。”
又来了,那种微妙的违和感,你摸不准它到底是什么,因为你的手指实在太害怕。但守望塔兄弟烦乱的思绪被屋顶上的噪音打断了。几块石膏落在他们的圈子中间。
“兄弟们?”守望塔兄弟再次紧张兮兮地呼唤一声。
现在他们听到了那种无声的声音,一种漫长的、嗡嗡的寂静,代表精神高度集中,可能——只是可能——还表示空气被吸进了干草堆一样大小的肺里。守望塔兄弟的最后一点点自信也像沉船时的老鼠一样弃他而去。
“看门人兄弟,麻烦你把这该死的门闩拉开——”他的声音在颤抖。
然后就是光。
没有痛苦。没有时间。
死亡会带走很多东西,当它的温度足以融化钢铁时尤其如此,而在这些东西之中就包括你的幻觉。守望塔兄弟望着巨龙拍打翅膀飞进雾里,然后低头看看石头、金属及各种微量元素熔成的大坑。他们的秘密总部就只剩下这些了。他们自己也一样。意识到这点,守望塔兄弟心里并没有什么波动,这也是死亡的部分作用。你活了一辈子,死的时候不过是些旋转的污渍,就像咖啡里的奶油。无论神仙们耍的什么把戏,他们这一手确实够他妈神秘的。
他抬起头,看见身旁有个戴着兜帽的家伙。
“我们从没想过要这样。”他虚弱地说,“真的。相信我。我们只想得到自己应得的那一份。”
死神的手骨拍拍他的肩膀,态度挺友好。
然后他说:恭喜。
除了终极无上大师,巨龙来访时唯一不在家的就是妙手兄弟。人家派他去弄点比萨。每次需要外卖的时候他们总派妙手兄弟出马,这样更便宜。因为懒得费力气,他从来没有学会付钱的艺术。当搭载着警卫队的马车停在埃勒背后时,妙手兄弟正抱着一堆纸盒,张着嘴巴站在路边。
紧闭的大门已经变成了一摊温暖的熔岩,里头富含各种物质。
“哦,我的天哪。”兰金小姐说。
魏姆斯从马车上滑下来,他敲敲妙手兄弟的肩膀。
“打扰一下,先生。”他说,“你会不会碰巧看见——”
妙手兄弟转身面对他。从这位兄弟的表情判断,他很可能刚刚乘着悬挂式滑翔机从地狱大门上方滑过。他的嘴巴不停地开开合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魏姆斯又试了一次。凝固在妙手兄弟脸上的恐惧让他也有些心惊肉跳。
“麻烦你陪我上瑟尤多场走一趟。”魏姆斯道,“我有理由相信你——”他迟疑起来。魏姆斯并不完全确定自己有理由相信什么。但这人显然有罪,你瞧他一眼就知道了。也许不是什么具体的罪,但肯定有那种大致意义上的罪。
“唔唔唔唔唔。”妙手兄弟说。
科垄军士轻轻揭开最上头一只盒子的盒盖。
“你怎么看,军士?”魏姆斯后退一步。
“呃。看起来像是克拉奇热饼,凤尾鱼味儿的,长官。”科垄军士渊博地说。
“我是指这个人。”魏姆斯满脸疲惫。
“呐呐呐呐呐。”妙手兄弟道。
科垄从他的呢帽底下往里瞅,“哦,我认识他,长官。”他说,“本吉·轻脚·伯机斯,长官,小偷公会。狡猾的小坏蛋。以前在大学干过。”
“什么,是个巫师?”魏姆斯问。
“杂工,长官。园艺木工什么的。”
“哦。当真?”
“我们不能为这个可怜人做点什么吗?”兰金小姐问。
喏比敬个漂亮的军礼,“我可以为你踢他的屁股,如果你愿意的话,尊敬的女士。”
“得得得尔尔。”妙手兄弟止不住地打起哆嗦,而兰金小姐则露出那种略显茫然、但又铁一样坚强的笑容。出身高贵的小姐们时不时会有这种表情,这说明她们已经下定决心,绝不让你知道自己听懂了你刚刚说的话。
“你们俩,把他带到马车上。”魏姆斯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兰金小姐——”
“——西碧尔——”兰金小姐纠正道。魏姆斯红着脸继续往下讲——“把他关起来大概是个不错的主意。指控他偷窃了一本书,兹即:《关于龙的召唤》。”
“说得没错,长官。”科垄军士道,“再说比萨也快凉了。你知道的,比萨一凉奶酪味儿就挺恶心的。”
“还有,不准踢他。”魏姆斯警告说,“哪怕是看不见的部位。卡萝卜,你跟我来。”
“得得得得得得尔尔啊啊啊。”妙手兄弟主动合作。
“把埃勒也带回去。”魏姆斯补充道,“它在这儿快把自己弄疯了。胆子倒大得很,这小魔鬼,我得承认。”
“不可思议,说实话。”科垄道。
埃勒哼哼唧唧地在房子的废墟前来回转悠。
“瞧瞧它,”魏姆斯道,“等不及要大干一场。”他的目光好像是被线牵着一样,投向空中翻腾的云雾。
它就在那上头的什么地方,魏姆斯暗想。
“我们现在去做什么,长官?”马车离开以后卡萝卜问。
“不会是紧张了吧,你?”魏姆斯道。
“不,长官。”
他说话的口气让魏姆斯想到点什么。
“不。”他说,“你是不会紧张的,对吧?我猜被矮人养大就有这种效果。你缺乏想象力。”
“我敢说我尽力了,长官。”卡萝卜坚定地说。
“挣来的钱还是全寄给你母亲?”
“是的,长官。”
“你是个好孩子。”
“是,长官。那么我们现在去做什么,魏姆斯队长?”卡萝卜又问了一遍。
魏姆斯看看周围。他恼羞成怒、毫无目的地走了几步;他张开双臂,又任它们重重掉回身体两侧。
“我怎么知道?”他说,“我猜是警告大家。我们最好赶去王公的宫殿,然后——”
雾气中传来脚步声。魏姆斯一僵,他抬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同时把卡萝卜拖进一个门廊里隐蔽起来。
一个人影从浓雾中走出来。
又一个,魏姆斯暗想。好吧,没有哪条法律禁止黑色的长袍和很深的兜帽。至于为什么这人会一大清早这样打扮、跑到一栋熔化的房子跟前站着,说不定有一打完全合理的理由……
他走出来。
“打扰一下,先生——”
兜帽猛地转过来。魏姆斯听到有人嘶嘶地吸了一口气。
“我只是想问一下,你是否介意——追上他,准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