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男孩所能做的101件事之书(第12/15页)
没人知道他凭什么坐在宝座上,不过此时此刻谁也不愿意坐上这个位置,因此也没人反对。再说,能有人用清晰、自信的声音发号施令也叫大家松了口气。只要你用清晰、自信的声音发号施令,别人很容易就会服从,这简直不可思议。而老王国更是早就习惯了清晰、自信的声音。
发号施令让特皮克可以不必思考各种问题,比方说接下来会怎么样。至少神灵又回到了不存在的状态,这样一来,要相信他们也就容易多了。除此之外,他脚下似乎也不再长草了。
他暗想,也许我可以把王国重新整合起来。可然后呢?要是能找到迪奥斯就好了。他总是知道该怎么办,这是他最主要的特点。
一个卫兵从密密麻麻的祭司和贵族中间挤上前来。
“请原谅,国王陛下。”他说,“有个商人求见。他说事情很紧急。”
“现在不行。一小时之后,特索托和以弗比军队的代表就要前来觐见,之前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我没工夫接见恰好路过的买卖人。等等,他卖什么来着?”
“地毯,国王陛下。”
“地毯?”
来人是奇德,咧嘴笑得活像半个西瓜。他领着几个船员穿过大厅,一边走,一边打量周围的壁画和挂毯。照奇德的脾气,多半是在估价。等走到宝座跟前,他已经在总数底下划了两条线。
“好地方。”几千年的建筑精粹全被他囊括在区区三个字里,“你绝对猜不到我们遇上了什么事儿。我们正沿着海岸航行,突然就冒出一条河来,前一秒钟还是绝壁,下一秒就变成了大河。于是我就想,这可真逗,我敢打赌,特皮克老伙计就在上游的什么地方。”
“普特蕾西在哪儿?”
“我知道你一直抱怨这地方不如家里舒服,所以我们准备送你一张地毯。”
“我问的是普特蕾西在哪儿?”
船员闪到一边,留下咧嘴傻笑的阿尔方兹割断绳子,把地毯铺开。
它很快散开在地板上,扬起一大片粉尘和蛾子。普特蕾西从地毯里滚出来,直到脑袋撞上特皮克的靴子才停住。
特皮克扶她起来,趁她还晕乎着,抬手帮她拈下头发上的绒毛。普特蕾西毫不领情,转身与奇德对峙,脸颊因缺氧和愤怒而一片通红。
“我差点死在里头!”她吼道,“那股味儿,里头一准死过不少东西!而且又那么热!”
“是你说这招是那什么女王用过的,兰姆-杰姆-乎瑞什么的。”奇德道,“别拿我撒气,我们那儿一般都是送条项链了事。”
“我敢打赌,她准有张好地毯,”普特蕾西厉声道,“而不是这么个塞在货舱里整整六个月的破玩意儿!”
“有地毯可用就算你走运了。”奇德温和地说,“这是你的主意。”
“哼。”普特蕾西道。
她转身面对特皮克,“哈罗,”她说,“这本来该是个出人意料、极富创意的惊喜。”
“效果很好。”特皮克热切地说,“效果真的很好。”
奇德躺在王宫露台的一张躺椅上,三个侍女轮流为他剥葡萄,还有一罐啤酒放在阴凉处。奇德咧嘴笑得很和气。
阿尔方兹趴在旁边的毯子上,尴尬得无地自容。宫里的女官长发现他不仅胳膊上有刺青,后背更是一幅描绘各种异域实践的历史画卷,于是把姑娘们都带来现场教学。每当她的教鞭戳到某个特别有趣的地方,阿尔方兹都蹙紧了眉头,他的手指死死插在疤痕累累的大耳朵里,拼命把嬉笑声隔绝在外。
特皮克与普特蕾西坐在露台的另一头。大家心照不宣,都不去打扰他俩。然而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
“一切都不一样了。”他说,“我不准备当国王。”
“你本来就是国王。”她说,“这一点你别想改变。”
“我可以。我可以逊位,这很简单。如果我不是国王,那我就可以去我想去的任何地方;如果我是国王,那么国王的旨意至高无上,也就是说我可以逊位。既然我们能用法令来改变性别,那我们当然也可以改变身份。他们可以找个亲戚来干这活儿。我肯定有好几打亲戚。”
“这活儿?再说了,你说过你只剩姑妈一个亲戚来着。”
特皮克皱起眉头。实话实说,如果王国真想重新开始,克雷弗-普塔赫-雷姑妈绝不是君主的好人选。她对许多问题都怀有不可动摇的信念,其中大多数都涉及把自己不喜欢的人活活剥皮。她不喜欢的人很多,首当其冲的就是年龄在三十五岁以下的所有人。
“好吧,那就另找一个。”他说,“这肯定不难,贵族从来都是泛滥成灾的。只要弄清楚谁做过跟牛有关的梦就行了。”
“哦,就是有肥牛和瘦牛的那个梦吗?”普特蕾西问。
“没错。这是家族里代代相传的。”
“我只觉得它叫人厌烦,其中一只总是一边傻笑,一边吹锥号。”
“我的那个看起来像是喇叭。”特皮克道。
“你凑近了仔细看,那是典礼上用的锥号。”
“好吧,我猜每个人看到的都有点儿不一样。”他叹口气。那边“未名”号正在卸货,船上羽毛床垫的数景多得叫人奇怪,还有几个人抱着工具箱和管子走下舢板,满脸茫然无措的表情。
“依我看这事儿可不好办。”普特蕾西道,“你总不能说‘所有梦到过牛的人请上前一步’吧?这就等于把底牌亮给人家了。”
“你也讲讲道理。”他斥道,“我总不能干等着人家碰巧提起这事儿来。有多少人会对你说,‘嘿,我昨晚做了个跟牛有关的梦,可逗了’?我是说除你以外。”
两人面面相觑。
“也就是说,她是我妹妹?”特皮克问。
祭司们一齐点头,把动作转化为语言的任务则被留给库米。他刚刚花了十分钟时间与女官长一起翻阅档案。
“她母亲是,呃,是您父亲的最爱。”他说。
“您也知道,他对她的抚养非常上心,呃,看来……没错。当然她也可能是您的姑母。妃子们的登记手续从来都乱糟糟的。不过最可能还是您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