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密尔恩堡(第4/8页)

玛格莉特为沉默的亚伦清理伤口,然后自地上捡起他的衣服。她在啧啧声中检视上面的污点和破洞。“我趁你洗澡的时候尽量帮你补补。”她承诺道,然后把他一个人留在澡盆里。她离开后,亚伦试图搞清楚她刚刚告诉他的一起,但实在有太多难以理解的地方。

玛格莉特让亚伦联想到洛斯克的女儿卡特琳·霍格。“她会告诉你世界上所有的秘密,因为这样可以让她多听一会儿自己的声音。”希尔维总是这么说。

不久后,女人带着一套干净但不太合身的衣服回来。她帮他绑扎伤口,并且在他的抗议声中帮他穿衣。他必须卷起衣袖才能看见自己的手掌,卷起裤管才不让自己绊倒,但是亚伦已经好几个星期没有这种干净清爽的感觉了。

他和瑞根、伊莉莎提前共进晚餐。瑞根修好胡子,绑起头发,换上质料绝佳的白衬衫、深蓝色绒布夹克和裤子。

为了庆祝瑞根回来,厨房宰了一头猪,餐桌很快就放满猪排、猪肋、培根薄片,以及鲜嫩多汁的香肠,仆人端上大壶冷冻麦酒及干净清凉的冷水。伊莉莎在瑞根指示仆役为亚伦倒杯麦酒时皱起眉,但是没有说什么。她轻啜杯中的红酒,那只玻璃杯精致到亚伦生怕会被她纤细的手指捏碎。晚餐还有比他曾经见过的面包都白的硬皮面包,以及大碗水煮芜菁和马铃薯,上面涂满一层厚厚的奶油。

虽然看着这些食物直流口水,亚伦还是忍不住想起外面街道上乞讨的人们。尽管如此,罪恶感还是迅速被饥饿征服,他每道菜都夹了一些,竟塞了满满一大盘子。

“造物主呀,你哪有那么大的肚子吃这么多东西?”伊莉莎问,一边拍手一边饶富兴味地看着亚伦清空眼前的餐盘。“你的肚子有洞吗?”

“不要理她,亚伦。”瑞根建议道,“女人可以在厨房里挑剔一整天,吃饭时却只吃一点点,以免显示自己缺乏教养;男人才是真正的美食家。”

“他说得没错。”伊莉莎两眼一翻说道,“女人不能像男人一样享受人生。”瑞根身体一震,杯中的麦酒溅了出来,亚伦这才发现她在桌下踢了他一脚;亚伦觉得自己喜欢她。

晚餐过后,一名身穿胸口绘有公爵盾牌的灰色大衣的侍从过来送信。他提醒瑞根去觐见公爵,瑞根叹了口气,但还是向侍从保证会立刻赴约。

“亚伦的打扮不适合去见公爵。”伊莉莎担心道,“见公爵不能打扮得像个乞丐。”

“这可没有办法,我的夫人。”瑞根回道,“离天黑只剩几个小时,我们不可能有时间去找裁缝。”

伊莉莎不愿接受这种手法。她凝视男孩一段时间,接着轻弹手指,步出房间。不久后,她带着蓝色紧身上衣和一双亮皮靴回来。

“我们有一名侍从的年纪和你差不多。”她一边帮亚伦穿衣一边说道。上衣的衣袖很短,鞋子窄得脚痛,但伊莉莎女士似乎十分满意。她拿梳子帮他梳了梳头发,然后后退一步。

“可以了。”她微笑说道。“在公爵面前要注意礼貌,亚伦。”她吩咐道。亚伦由于衣服不合身而浑身不自在,但仍对她微笑点头。

公爵的城堡是魔印守护下的密尔恩堡中的一座有魔印守护的堡垒。外墙由密合石块建成,超过二十英尺高,绘有密密麻麻的魔印,有全副武装的枪兵巡逻。他们骑马穿越城门,进入一座宽广的庭院,宫殿就位于庭院中央。这座宫殿令瑞根的宅邸相形见绌,它有四层楼高,还有几座高出两倍的高塔。每个石头上都绘有鲜明的魔印,窗户上反射着玻璃光。

武装守卫在内庭中巡逻,身穿公爵侍从制服的人忙进忙出。一百名男子在内庭干活;木匠、石匠、铁匠以及屠夫。亚伦看见庭中囤积许多谷物和牲畜,还有比瑞根家的菜园还大的菜园。在亚伦看来,就算紧闭大门,公爵也可以在这座堡垒中生存到永远。

宫殿沉重的大门关闭后,内庭的噪声和气味随即被隔绝在外。入口大厅地上铺有宽厚的地毯,冰冷的石墙上垂着美丽的绣帷。除了几名守卫,他们看不见任何男人。数十名女子忙进忙出,宽松的裙摆飘逸生风。有些在石板上计算数字,其他人则将计算结果填入沉重的书册。少数几名服饰华丽的女子傲慢地四下巡视,监督他人工作。

“公爵在接见厅。”其中一名女子说道,“他已经等你很久了。”

接见厅外排起了长龙,大多数是手里拿着鹅毛笔和成捆文件的女人,不过还是有几名身穿华服的男子。

“低阶请愿人。”瑞根解释道,“都希望能在晚钟响起、被迫离开前见公爵一面。”

低阶请愿人似乎都意识到天色已晚,于是开始大声争论下个轮到谁进去。但是一看到瑞根出现,交谈声立刻打住。当瑞根走过众人身旁,直接穿过整队人时,低阶请愿人一声不吭,然后在他走过后如同争食的狗群般紧跟而上。他们一路跟到接见厅入口,随即在守卫的目光前停下脚步。他们挤在入口外,看着瑞根与亚伦步入接见厅。

密尔恩欧克公爵的接见厅让亚伦感觉自己十分渺小。圆形屋顶离地好几层楼高,火把架设在围绕欧克王座四周的大理石柱上。每根石柱都刻有魔印。

“高阶请愿人,”瑞根指着在接见厅里走来走去的男男女女低声解释道,“他们喜欢组成小团体。”他对着聚集在门旁一大群男人点一点头。“富商。”他说,“四下花钱疏通,购买在宫殿中间晃的权利,借以探听消息,或是看看可以把女儿嫁给哪个贵族。”

“那里——”他面朝一群站在富商前方的年迈女子——“主母议会,等着向公爵报告今日的事务。”

王座附近有一群身穿凉鞋和棕色素胞的男人,沉默而稳重地站着。少数几名低声说话,其他人则默默倾听。“每个宫廷都须有教徒驻守。”

最后,他指向围在公爵身边喋喋不休的华服男子,这些男人身边另有一群端着食物和饮料的仆役在忙碌服侍。“贵族。”瑞根道,“公爵的外甥、表亲、二等表亲、三等表亲,全在他面前谄媚示好,幻想着万一欧克在没有继承人的情况下离开王座会发生什么事。公爵痛恨他们。”

“那为什么不赶走他们?”亚伦问。

“因为他们是贵族。”瑞根说,仿佛这句话就足以解释一切。

走到通往王座的半路上时,一名高个子女人迎上来拦住他们。她的头发以布条扎在脑后,脸上皱纹深刻到好像有魔印刻在上面。她身形微弓,神态庄严,但垂在下巴下的肉块不停抖动。她有种类似西莉雅的气势——一个习惯下达命令,并且没人胆敢质疑她的女人。她不屑地看着亚伦,嗤之以鼻,仿佛闻到粪堆的味道。她抬头望向瑞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