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第5/17页)
“对——头。”
锌尔特叹口气,“这样的忠诚是很好,可你会饿死在里头的。”
“对——头,对——头。”
“还有别的路进来?哪儿?”
“对——头。”
“哦,好吧,随便你。”锌尔特长叹一声。可不知怎的,这场对话竟让他感觉好些了。大学里的每个人似乎都活在梦中,但图书管理员却不一样;在整个世界里,他想要的不过是软软的水果,充足供应的索引卡,以及每个月一两次,能有机会越过王公私人动物园的围墙罢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这就是叫锌尔特觉得安心。
“这么说你那儿香蕉什么的都够?”短暂的沉默后,锌尔特继续询问道。
“对——头。”
“别让任何人进去,好吗?唔。我觉得这点非常非常重要。”
“对——头。”
“很好。”锌尔特站起身来,拍拍膝盖上的灰尘。然后他把嘴对准锁眼,又加上一句:“不要相信任何人。”
“对——头。”
图书馆里并非一片漆黑,因为当魔力漏进强大的超自然力场时会产生第八色光,所以排得密密麻麻的魔法书正好可以当灯使。尽管光线微弱,倒也足够照亮一排抵住大门的书架。
前王公已经被小心翼翼地转移到图书管理员桌上的一个玻璃瓶里。管理员自己则坐在桌子底下,裹着毯子,将旺福司抱在大腿上。
时不时地,他会吃根香蕉。
与此同时,在幽冥大学充满回声的走廊上,锌尔特正一瘸一拐地往回走,目标是自己的卧室。他精神紧张,支棱着一双耳朵,企图捕捉空气中每一点最轻微的响动,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听到了那几乎超出听觉范围之外的抽泣声。
那声音在这里显得有些不同寻常。在高阶巫师的住处,走廊里铺着地毯,深夜里能听到的声音各种各样,比如鼾声,比如酒杯碰撞的轻柔声响,再比如荒腔走板的歌儿,偶尔还少不了搞错了咒语的嘶嘶嗖嗖。可某人悄悄哭泣的声音实在太过新奇,锌尔特不由自主地朝通向校长套房的走廊蹭了过去。
房门虚掩着。锌尔特告诉自己他真的不该这么干;他准备好随时掉头逃走,然后探头往门里瞅了一眼。
灵思风瞪大眼睛。
“这是个什么东西?”他低声问。
“我想是座神庙之类的。”柯尼娜道。
灵思风站在人群中,瞪大眼睛往上看,而阿尔-喀哈里的居民则在他周围形成一种人类布朗运动。神庙,他暗想。好吧,它倒是够大,够气派,而且建筑师还用尽了教科书里的每个花招,好让它看起来比实际更大、更气派,同时也让所有看到它的人都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自己与它恰好相反,实在是又小又普通,而且也没有它那么多的拱顶。这正是那种能叫你一辈子也别想忘掉的地方。
可灵思风觉得自己对神殿圣地之类还算有些了解,看看那些高大——当然还有气势磅礴——的墙壁上画的壁画,它们哪里有半点宗教的味道?别的不说,画里的人似乎都玩得挺高兴。几乎可以肯定他们玩得很高兴。对,一定是的。如果他们不高兴那才怪呢。
“他们不是在跳舞吧,啊?”他绝望地抗拒着自己亲眼目睹的证据,“或者也许是某种体操?”
柯尼娜在强烈的白日光底下眯起眼睛往上看。
“恐怕不是。”她若有所思地说。
灵思风回过神来。“我以为,你这样一个年轻女人不该看这种东西。”他严厉地说。
柯尼娜朝他微微一笑。“而我以为这种东西对巫师是明令禁止的。”她甜甜地回敬道,“据说会把你变成瞎子呢。”
灵思风再次扬起脸,预备咬咬牙拿一只眼冒冒险。这种事儿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他告诉自己。他们懂什么,外国嘛,总归是外国。这儿的人做事的方式方法都跟咱不一样。
只不过么,最后他得出结论,有些事情区别其实也不太大,只不过更有创造力些,而且,就眼前的情况判断,频率也高得多。
“阿尔-喀哈里的神庙壁画远近闻名。”柯尼娜说。他俩开始往前走,一群小孩围拢到他们身边,老想卖给灵思风各种东西,还想把自己可爱的亲戚介绍给他。
“嗯,这不难理解。”灵思风表示同意,“听着,走开,好吧?不,我不想买你那什么。不,我不想认识她,也不想认识他,或者它,你这讨人厌的小东西。走远些,好吧?”
最后那声大吼的目标是几个小孩,因为他们竟然镇静地坐在行李箱上,而行李箱则耐心耐气地跟在灵思风身后,虽然步履沉重,却丝毫没有要把他们摇下来的意思。或许它染上了什么毛病吧,巫师暗想,立刻觉得心情恢复了不少。
“这块大陆上一共有多少人,你估计?”他说。
“不知道。”柯尼娜头也没回,“几百万,我猜?”
“我但凡聪明些,压根儿就不会来。”灵思风深有感触似的说。
阿尔-喀哈里是通往神秘的克拉奇大陆的入口。他们到这儿不过几个钟头,而灵思风已经开始叫苦不迭。
一座正正经经的城总该有点雾才对,他暗想,再说人也该待在屋里,而不是把时间都消磨在街上。也不该有这么多沙和热气。还有这里的风……
安科-莫波克的气味可谓鼎鼎大名,其个性之强,足以让七尺大汉痛哭流涕。阿尔-喀哈里有的则是自己的风,它从广袤的沙漠和靠近世界边缘的几块大陆吹来,十分柔和,却从来不会止息。最终它对游客的效果类似用奶酪擦刮土豆。只消过一阵子,它似乎就能磨干净你的皮肤,进而直接搓磨神经。
据柯尼娜灵敏的鼻子判断,这风带着来自大陆心脏的芬芳信息,其中包含着沙漠的寒意、狮子的体臭、丛林里的粪便,还有角马肠胃胀气的味道。
当然,灵思风什么也闻不到。适应性是个妙不可言的东西,大多数莫波克人,哪怕五英尺之外有床羽毛床垫着了火,他们也很难闻出什么不对劲。
“接下来去哪儿?”他问,“某个风吹不到的地方?”
“我父亲寻找失落的城市厄厄的时候曾经在喀哈里待过一阵。”柯尼娜道,“我仿佛记得他对浸克的评价很高。那是一种集市。”
“我觉得咱们还是径直去家卖二手帽子的摊子算了,”灵思风说,“这整个点子完全就是——”
“我所希望的是我们会被人袭击。这看来是最合理的点子。我父亲说外乡人进去浸克的很少能活着出来,他说,那里头很有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灵思风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再跟我说一遍可以吗?”他说,“你说到我们该被人袭击的时候我耳朵里好像嗡嗡的,后面都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