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14/15页)

“你俩碰了啥没?”卓尔坦·齐瓦紧张地后退几步,差点撞倒了丹德里恩,“你们碰到院子里的东西没?”

“没……那条狗不让俺们靠近……”

“你俩该感谢那条杂毛狗。”卓尔坦抬头看天,“愿诸神赐它长寿,外加一堆比卡本山还高的骨头。那个女孩,从屋子里出来那个,身上有水疱吗?”

“没有,她很健康。感染的是她亲戚,都在另一栋木屋里。她还说,有很多人已经死了。老天啊,卓尔坦,风正朝咱们这边吹呢!”

“没什么好怕的。”米尔瓦放下弓,“只要你们没碰天花病人,就完全不必担心——如果真有什么天花的话。也许那女孩只是想吓跑你们。”

“不会。”亚松喘着粗气答道,“屋子后边有个坑……里头有尸体。那女孩没力气埋死人,只好把他们丢进坑里……”

“好吧!”卓尔坦吸了吸鼻子,“你的麦片粥就在那儿,丹德里恩。不过俺已经没胃口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院子里的狗又狂吠起来。

“趴下。”猎魔人嘶声说道,俯下身去。

一队骑手出现在空地对面,原来那边的树木间有道缺口。他们吹着口哨,大声吆喝,纵马绕着农庄跑了一圈,随后冲进院子。这些骑手都有武器,但着装并不统一。恰恰相反,他们的穿着五花八门,武器和装备更像顺手捡来的——不是在军械库里,而是在战场上。

“十三个。”珀西瓦尔·舒腾巴赫迅速点清人数。

“他们是什么人?”

“不是尼弗迦德人,也不是某国的正规军,”卓尔坦评估道,“更不是松鼠党。俺觉得他们是逃兵。一群暴民。”

“或者说,强盗。”

骑手在院子周围叫喊嬉闹。其中一人用矛柄打中那条狗,吓得它飞快地逃开。长辫子女孩跑出屋外,再一次大喊大叫。但这次,她的警告没见成效,因为那些人根本没当回事。一个骑手策马上前,抓住女孩的一条辫子,拖着她离开门口,穿过地上的烂泥。其他人纷纷跳下马,一齐把女孩拖到院子另一头。他们扯下她的衬裙,把她丢到一堆腐烂的稻草上。女孩奋力挣扎,但她怎么可能是这群暴徒的对手?只有一个强盗没去寻欢作乐:他在看守拴在栅栏上的马匹。女孩发出一声又长又刺耳的尖叫,接着是声短促的痛呼。在那之后,她便一声不吭了。

“这就是所谓的勇士!”米尔瓦跳了起来,“所谓的英雄!”

“他们显然不怕天花。”亚松·瓦尔达摇摇头。

“恐惧,”丹德里恩嘟囔道,“是人类的天性。而他们已经算不得是人了。”

“他们只是一摊烂肉。”米尔瓦小心翼翼地搭上一支箭,“会被我的箭刺穿的烂肉。”

“他们有十三个人,”卓尔坦·齐瓦严肃地说,“都骑着马。你能射倒一两个,然后其他人就会包围咱们。而且他们没准是先遣队,鬼知道后头跟着多大的部队。”

“所以呢?你希望我袖手旁观?”

“不。”杰洛特扎起头发,正了正背后的剑,“我受够了袖手旁观。我也受够了自己的无能为力。不过首先,我们得防止他们逃跑。看到那个看马的没?等我赶过去,你要把他从马鞍上射下来。如果你成功了,再去解决其他人。不过要等我过去之后。”

“那就还剩十二个。”弓手转头看着他。

“我会数数。”

“你忘了天花?”卓尔坦·齐瓦嘟囔道,“要是你过去,再带着瘟疫回来……别扯了,猎魔人!你在拿所有人冒险……老天爷啊,那个女孩又不是你要找的丫头!”

“闭嘴,卓尔坦。回到货车那边,躲进森林去。”

“我跟你一起过去。”米尔瓦用沙哑的声音宣布。

“不。留在这儿掩护我,这样对我帮助更大。”

“那我呢?”丹德里恩问,“我能做什么?”

“跟往常一样,什么都不做。”

“你疯了……”卓尔坦吼道,“你要对付一整群人?你他妈到底中了什么邪?想玩英雄救美吗?”

“闭嘴。”

“让魔鬼把你抓走吧!等等……放下你的剑。他们人数太多,你这剑两下才能砍死一个。拿着我的希席尔,这样一剑就够了。”

猎魔人一言不发,毫不犹豫地接过矮人的武器。他指了指负责看守马匹的强盗,然后跳过树桩,飞快地跑向农舍。

阳光明媚。他脚下的蚱蜢忙不迭地跳开。

看马的骑手发现了他,立刻从马鞍上摘下一柄长矛。他留着一头蓬乱的长发,穿一件用生锈的铁丝修补过的锁子甲,脚上的新靴子显然是偷来的,靴扣闪光铮亮。

那人大喊一声,另一个强盗自围栏后现身。他的腰带挂在脖子上,腰带上别着一把剑,而他正忙着系马裤的扣子。杰洛特已经离得很近了。他能听到那些男人的哄笑声——他们正在拿草堆上的女孩取乐。他深吸了几口气,每次呼吸都令他杀意更浓。他可以让自己镇静下来,但他不想这么做。他也想找点乐子。

“什么人?站住!”长发男人喊道,举起手里的长矛,“你来这儿干吗?”

“我受够袖手旁观了。”

“什——么?”

“听过‘希瑞’这个名字吗?”

“我……”

强盗没能把话说完。一支灰羽箭正中他的胸膛,将他掀下了马鞍。不等他落地,杰洛特便听到第二支箭矢的破空声。第二个强盗下腹中箭,箭头从他正在系扣子的双手间穿过。他发出野兽般的哀号,弯腰倒在栅栏上,撞断了几根木桩。

没等其他人回过神、拿起武器,猎魔人已经冲到他们中间。矮人的剑刃闪闪发光,放声歌唱。这是一首用轻若鸿毛的利剑谱写的血歌。躯干和四肢根本无法阻挡它的锋芒。鲜血泼洒到杰洛特脸上,但他无暇擦拭。

即使强盗们考虑过抵抗,倒下的尸体和喷涌的血浆也打消了他们的念头。一个强盗裤子还缠在膝盖上,没来得及提上去,颈动脉就挨了一剑。他仰天倒下,滑稽地晃荡着尚未满足的老二。另一个强盗脱得赤条条的,用双手捂住头,两腕却被希席尔连根斩断。其他人朝不同方向四散奔逃,猎魔人追了上去,同时轻声咒骂膝盖处传来的痛楚。他只希望这条腿不要再次辜负他。

他把两个人堵在栅栏边。对方抄起剑,企图自卫,但恐惧令他们手脚迟钝,根本做不出像样的抵抗。猎魔人的面孔再次溅上鲜血——被矮人利刃切开的动脉间喷出的血。其他强盗趁机骑上了马,但其中一个旋即中箭,栽落马下,在地上扭动挣扎,像被网子捞起的鱼。最后两人催马飞奔,但真正逃离农庄的只有一个,因为卓尔坦·齐瓦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矮人把斧子举过头顶,挥舞几下,掷了出去,正中一人的脊背。那强盗尖叫着滚落马鞍,双腿乱踢。最后那个将身体紧贴马颈,跳过填满死尸的深坑,跑向林木间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