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允许旁人进入 第二章(第5/6页)

“怎么,很糟糕吗?”我问。

“岂止是。”他没有表现出太多伤感地回答道,“阿利莎,提供能量时你是怎么想的?”

“我按规矩行动。”我再次感到涌出的泪水,回答道,“否则埃德加尔的末日就到了——因为有两个二级魔法师在对付他!”

医生点了点头。

“理应付出的努力,阿利莎。但代价可不小啊。”

已经匆忙走向电梯的埃德加尔停下了脚步,同情地看了我一眼,走过来吻了吻我的手——胆怯而又彬彬有礼。这些波罗的海人永远把自己扮成维多利亚时代的绅士。

“阿利莎,我向你致以最深的谢意!我感觉到,你献出了最好的一切。当时真担心你也跟随奥莉加而去。”

他转身对医生说:

“卡尔·里沃维奇,对这位勇敢的姑娘可以做些什么?”

“恐怕,没有什么可以做的,”医生遗憾地摊开双手,“阿利莎从自己的灵魂中吸走了能量。这就像营养不良一样,您明白吗?当器官养料不够,它会开始自己消化自己。毁掉肝脏,肌肉,胃——只要最后能保存大脑。我们的姑娘们陷入了类似的情形。让娜看来及时地昏迷过去,所以没有献出最后的储备。阿利莎和奥莉加坚持到最后。奥莉加的内部储备少一些,所以她死了。阿利莎挺了过来,但精神上完全崩溃了……”

埃德加尔点点头表示明白,其他所有的人好奇地倾听着,而医生继续滔滔不绝地解释。

“他者的能力在某些方面就像任何一种能量反应,比如——核反应。我们维持着自己的力量,从周围的世界中、从人和其他低级对象的身上吸取能量。但是为了得到力量,首先要将它投入进去——自然规律就是如此残酷,而这种最初的力量阿利莎身上其实已经没有了。笨拙地打打气无济于事,就像一块咸过头的肥猪肉或者煎脆了的肉救不了一位饿得半死的人。器官消化不了这样的养分——它只会杀死它,而不会拯救它。阿利莎的情况就是如此——给她注入能量是可以的,但她会呛死。”

“可不可以不用第三人称说我?”我问,“还有,不要用这种语调。”

“对不起,姑娘,”卡尔·里沃维奇叹了口气,“但我讲的是事实。”

埃德加尔小心地放下我的手。他说:“阿利莎,你别难过。也许,上面会想出什么办法来。正好,说到烧肉……我饿极了。”

列缅舍娃也点头表示同意:

“去一家俄式快餐店吧。”

“等等我,好吗?”让娜请求说,“我去冲个澡,一身大汗……”

没剩下任何力量这使我不寒而栗。我站在那儿,迟钝地听着他们的谈话,尝试着感觉哪怕一点点处于他者层次上的东西,看到自己真正的影子,呼唤黑暗,感受一下情感的交流声……

一片空白。

好像已经把我给忘了。

要是让娜或者莲娜处在我的位置,我也会那样做的。最终总不能因为别人粗心大意而去上吊吧?人家要求我毫无保留地献出所有的能量了吗?没有……想逞英雄呗!

这一切都要归罪于谢苗和小虎。当我明白我们在与谁交锋的那一刻,我就决定复仇了。不知为了什么,想向谁证明什么……

可现在怎样了呢?证明了。

而且成了个残废。与小虎交战过后还有什么更重要呢……

“让娜,快一点呀,”列缅舍娃说,“阿利莎,你跟我们一起去吗?”

我向安娜·季洪诺芙娜转过身去,但没来得及说什么。

“现在已经哪儿都去不成了,”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列缅舍娃的眼睛睁得老大,而我认出了这声音,不禁战栗起来。

扎武隆站在电梯旁。

他现在以人的面貌出现:消瘦而忧郁,眼神里带着几分心不在焉。我们当中很多人只知道他是一个冷静、从容,甚至有些乏味的人。

可是我知道另外的一个扎武隆。不是那个有控制力的守日人巡查队的头儿,不是那个有着否认一切的异常强悍外表的强大斗士,不是那个超级黑暗魔法师,而是他者,是有无限想象力的快活的人——同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存在天壤之别的痕迹,好像没有年龄、经验、力量上的差别……

曾经是这样。曾经……

“都到我办公室来,”扎武隆吩咐道,“马上。”

他消失了,也许很快就潜入到黑暗中去了。但在他消失之前,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他的眼神没有表达出任何意思。既没有嘲讽,也没有怜惜和厌恶。

毕竟他看了我一眼,我心里一紧。最近这一年扎武隆似乎没有发现这位不成功的女巫阿利莎·东尼科娃。

“又吃了,又冲了澡,”列缅舍娃郁闷地说,“走吧,姑娘们”。

我坐在旁边的地方其实纯属偶然。

我的两条腿把我引到壁炉旁的圈椅——这是一张昂贵的皮圈椅,我曾经习惯在这张圈椅上半坐半躺地蜷缩成一团,看着忙于事务的扎武隆,看着壁炉里无烟的火焰,看着满墙的照片……

我意识到,当我下意识地远离其他人,在墙边的沙发上占据了一个恰如其分的位置时——要改变什么为时已晚。只是这看起来很傻。

于是我脱掉凉鞋,双腿盘坐着,这样更舒服些。

列缅舍娃开始做汇报前惊讶地瞥了我一眼,其他人甚至看都没敢看我——都盯着头儿。这些溜须拍马的人!

扎武隆往自己那张巨大的桌子后的圈椅上一靠,同样没有对我做出反应。至少表面上如此。

也用不着……

我听到列缅舍娃平稳的声音——她汇报得很好,简明而清晰,没讲任何多余的东西,也没有漏掉任何重要的东西。她看着工作台上悬挂的照片,这是一张很老很老的照片,有一百四十年了,还是用胶粘的方式做的——头儿曾经给我详细地解释“干粘”与“湿粘”两种方法的区别。照片上扎武隆以新西兰克赖斯特彻奇大学塔楼为背景,身穿老式牛津大学学生服。这是路易斯·卡罗尔的原作,不知怎么头儿发现,很难说服“这个古板的诗学老学究”不把时间花在小姑娘上,而是放在自己的学生身上。不过照片很成功,也许,卡罗尔也确实是位大师。照片上的扎武隆很严肃,但双眸间闪动着温和的讥讽,而且他看起来年轻得多……尽管对于他而言一百五十岁……

“东尼科娃?”

我看了列缅舍娃一眼,点点头说:

“完全赞同。如果我们的使命就在于拯救被劫持的女巫,那么形成能量圈和用祭祀方法威胁对方就是最佳的决定。”

沉默了片刻,我怀疑地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