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另一种力量 第三章(第2/5页)

“或者就说在莫斯科大学的最后一次接触吧。扎武隆利用了你——对不起,这你听起来可能会不舒服,但是只要开了这个头……就意味着,扎武隆利用了你。扎武隆!你不共戴天的敌人!”

“他没有利用我,”安东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着说道,“他企图利用我,而我也企图利用对我们有利的局势。你自己明白——这可是战争。”

“假设,只是企图,”埃德加尔赞赏他的说法,但有些轻蔑地说,“假设……而格谢尔为了保护你——什么也没做。他干吗要为卒子冒险呢?这不合算,也没有意义。”

“你们对自己的卒子态度更好,”安东郁闷地反驳,“对下层的他者——吸血鬼,变形人——甚至都把他们当成炮口上的肉,没有平等可言。”

“他们也就是炮口上的肉,安东。比我们这些魔法师更廉价,价值更小。而且整体来说——我们的尝试和言论是无意义的。我们像傀儡。充其量只不过是傀儡,而努力做一个木偶演员——是一种前途十分渺茫的事,因为这需要有格谢尔和扎武隆一样的能力,而这样的能力是十分罕见的。再说——游戏桌旁的位置已满,任何棋手也不让位置给棋子——连让给皇后和国王都不行。”

安东闷闷不乐地喝完了杯中的啤酒,把杯子轻轻地放到有餐厅标志的托盘上。

他已经远不是那个生平第一次走到田野跟踪追寻女吸血鬼偷猎者的年少的魔法师,远不是了,尽管并没有过去太多的时间。从那以后,他有太多的机会证实——世界上有多少黑暗。黑暗魔法师埃德加尔消极的观点甚至有些地方令他喜欢——他说,反正我们是成年男人选择的磨盘上的小沙砾,因此最好的出路就是——喝啤酒,别吱呀呀吱地叫。安东思考不知多少次,黑暗使者在其貌似的简单中,有时比为崇高理想而战的斗士——光明使者更为人性。

“你还是不对,埃德加尔,”他最后说,“我们之间有着根本的区别。我们为他人而活。我们服务于他人,而不是统治他人。”

“所有人类领袖都是这么说的,”埃德加尔有准备地放出捕鼠器,“党——是人民的公仆。你还记得吗?”

“但是我们和人类不同,”安东盯着埃德加尔的眼睛说,“终止存在。你明白吗?光明使者不能走上罪恶之路。如果他明白他扩大了世界上的罪恶的数量,他就会走向黄昏界。消失。这不止一次地发生过,只要光明使者犯错或者哪怕稍稍屈服于黑暗。”埃德加尔轻轻地开始窃笑。

“安东……你自己给了答案。‘如果他明白……’那如果他不明白呢?记得治病狂案件吗?十二年前,好像是……”

安东记得。他当时还未被开发,但是每一位巡查队员,每一位光明使者都清楚这一桩闻所未闻的事件。

一位会治病的普通光明使者,有着极强的预测能力,他住在莫斯科郊外,参加守夜人巡查队的工作不是太积极,但是被列入积极的后备力量。他是位医生,在实践中使用自己的魔法。病人非常喜欢他——因为他确确实实创造了奇迹……

但他也杀死了自己的许多年轻的女病人。不是用什么魔法,而是直接毒死。有时用针灸的方法杀死——他对人体上的能量穴位了如指掌。

守夜人巡查队几乎是偶然出动逮到他。某位分析师对莫斯科郊外的小城年轻人死亡率的陡然上升感兴趣,特别是大多数受害者都怀有身孕,这一点引起了大家的警惕。发现了数目惊人的弃婴,人流婴儿,死胎。大家怀疑黑暗使者,怀疑吸血鬼和变形人,恶魔,女巫……什么都查过。

后来格谢尔亲自过问此事,凶手被抓。凶手是位光明魔法师。

这位会治病的身材魁梧的迷人男子过于清楚地预见了未来。有时在接诊女病人时,他看见了她还未出生的孩子的未来——那孩子几乎会长成一个杀手,狂热者,罪犯,有时他看见,女病人本身会犯下某种可怕的罪行或者偶然地导致很多人的死亡。于是他决定与之斗争——不惜一切手段。

在法庭上治病者情绪激动地解释,光明的魔法作用并没有赋予什么——因为与此同时黑暗得到了采取回应行为的权利,因此世界上恶的数量不会减少。而他只不过是“铲除杂草”。他坚信他所带给世界的善远远多于所产生的恶。这一信念很有效地阻止他坠入黄昏界。

最后不得不由格谢尔亲自终止他的存在。

“这是精神变态者,”安东解释说,“简直就是精神变态者。典型的思维紊乱症……可惜,这种情形时有发生。”

“就像那个武器携带者圣女贞德,居里·德·雷依侯爵,”埃德加尔有防备地回答,“也是光明使者哦,对吗?可是后来开始屠杀妇女和儿童,目的是从他们的身体中取得青春剂,战胜死亡和使全人类变得幸福。”

“埃德加尔,谁都不能保证不发疯,哪怕是他者。但是如果我们拿最普通的女巫来讲……”安东激动地讲起来。

“我不与你争辩,”埃德加尔妥协地摊开双手,“但是我们讲的也不是什么极端的情形啊!只是讲这有可能,你们可夸耀的保卫机制,终止存在……我们只不过称之为良心,可以拒绝的。而现在你想想——如果在天平的一边是安东·戈罗杰茨基,而另一边是上千万的人类生命呢?”

“他不需要欺骗我,”安东坚定地说,“没有理由。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形,我准备自我牺牲。而且我们中的任何人都做好了准备!”

“那若是为了使敌人不知道,让你表现得更自然些,使你不至于无缘无故地难过……不能告诉你任何东西呢?……要知道保持灵魂的安宁——这也是格谢尔的义务。”埃德加尔满意地冷笑了一下。

他心满意足地举起下一杯啤酒,咕咚几下将啤酒泡吸得一干二净。

“你是——黑暗使者,”安东说,“你在一切事物中只看到邪恶、背叛和卑鄙。”

“我只是不对它们视而不见,”埃德加尔反驳道,“所以我不信任扎武隆。几乎就像我不信任格谢尔一样。我甚至可以更信任你——你也是这么个偶然地涂上了与我不同颜色的不幸的棋子儿,难道黑卒子害怕白卒子吗?不。更何况如果卒子们相互支撑,在一起和睦地喝啤酒。”

“你知道吗,”安东略显惊讶地问,“我怎么也不明白,你们究竟何以巧妙地带着这种对世界的观点生活?若是我,会立刻跑去上吊的。”

“所以你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

安东也喝了口啤酒。捷克生啤令人惊讶的特点在于——即便喝相当多的数量它也既不会在身体上,也不会在头脑中留下沉重的感觉……或者是似乎不会留下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