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另一种力量 第四章(第2/6页)

“正是。”

“不要吧……我想头脑清醒地迎接自己的最后一个早晨。”伊戈尔严肃地说。他皱起眉头,一只手在酒瓶上和两杯满满的酒杯上抹过去。液体顷刻间发出柠檬黄色的光。伊戈尔内疚地说:“允许施一些低级的魔法。”

“那再倒一些啊。”

“你急着去哪儿吗?”伊戈尔斜了安东一眼,问道。接着倒出再生的伏特加。

“不,我哪儿也不急着去呀。”安东回答,“我还是与你坐坐,聊聊天好。你知道我为什么还换了一瓶酒?”

“你是发起人?”

“是我,是我。谢苗带了一瓶对的。可是我想让你记得……红色容器中装的不总是……好的内容。”

伊戈尔叹了口气,他的脸变得阴沉下来。

“戈罗杰茨基……用不着跟我讲大道理。你还没出生我就在巡查队里了。我都懂!但是我错了,所以我承担对自己的惩罚。”

“不,你什么也不懂!”安东凶狠地叫起来。

“站起来摆个姿势,你们看到没有……或者坐下来摆个姿势,更确定地说一声‘我错了,我承担……’”他滑稽地模仿伊戈尔,“那我们怎么办?特别是现在,没了小虎和安德烈?你知道,格谢尔决定把我们那些搞程序设计的姑娘们也召集起来?”

“得了吧,安东!不可替代的他者是没有的。莫斯科巡查队的后备部队有成百上千的魔法师和女魔法师!”

“是的,当然。只要我们吹一声口哨——他们就会招之即来,抛下家庭,抛下工作和普通事务,拿起武器站起来,还能怎样呢?如果巡查队作战队员蒙受耻辱,袖手旁观,放弃责任……”

伊戈尔叹了口气,很激烈地、据理力争地重新变回一名往日作战队员的样子说道:

“安东,我都懂。你是个聪明的小伙子,你现在对我发火是对的。你试图激励我对生活的意志……试图说服我去斗争……但是请你明白一点——我确实不想斗争!我确实认为自己有错。我确实……决定离去。去到虚无之地,去到黄昏界之中。”

“为什么,伊戈尔?我明白,人的死亡总是悲剧,更何况是因你的过失,但是你也无法预见……”

伊戈尔向他抬起沉重的眼神,摇摇头:

“不,安托什卡。你一点儿也不明白。你认为我是因为那个小男孩淹死而忏悔吗?不。”

安东拿起高脚杯,一口气喝了下去。

“我很替小男孩惋惜,”伊戈尔继续说,“很惋惜。只不过我什么事都见过……事已至此,人们死了,因我的过失。有孩子,有妇女和老人。你遇到过,比方说,冲向谁,去救谁,是救未经激发的他者还是普通人的选择吗?我——遇到了。你面临过明知一群人中百分之九十可能会有两个人挺不住而自杀但仍要从他们身上吸取——彻底吸尽力量的情况吗?我——遇到了。”

“我也遇到过不得已而为之的事,伊戈尔。”

“是的,我明白。那次飓风……那你还胡说八道什么?你不相信问题不在于那不幸的小伙子?问题在于我爱上了黑暗使者?”

“我不相信,”安东说,“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格谢尔也说了这个,但是……”

“你应该相信格谢尔,”伊戈尔痛苦地笑了笑,“我爱她,安东。现在仍然爱她。还将爱她——麻烦就在这儿。”

安东拿起高脚杯。

“你没有为她在桌上放一杯酒,就为这个也得谢谢你……”安东觉得他周身的愤怒沸腾起来,“谢……”

他不由自主地注视着伊戈尔的眼神突然中断了。在嵌有玻璃的柜子的大酒杯之间摆着一只盛着半杯酒的高脚杯,杯口上放着一片发酸的面包。

“你昏头了,”安东嘟哝道,“你彻底昏头了。伊戈尔,你要明白——她是女巫啊!”

“她挑拨……,而不是迷惑你,这我明白,但她终归爱她自己。”

“不是。她自己爱上了。她甚至没有怀疑我是谁。”

“好吧。假设,你看得清楚些。但终究——这是一次挑拨离间的行为。是对一切都十分清楚的扎武隆策划的……”

伊戈尔点点头。

“是的,多半是。我对此想了很多,安东。看样子,在布托沃的那次交锋也完全是黑暗使者策划的。高层的,扎武隆还有一两个黑暗使者策划的。列缅舍娃可能知道。埃德加尔和女巫们不知道。”

他们甚至觉得吸血鬼和变形人都不值一提。

“那既然赞成……”安东说。

“等等。这是黑暗使者有意识的行动。扎武隆的阴谋。成功的阴谋……”伊戈尔低下头,声音低沉地说,“不过这能改变我对阿利莎的什么态度呢?”

安东想拼命破口大骂一顿。所以这么做了,之后他说:

“伊戈尔,你看过阿利莎·东尼科娃的专案文件汇集吗?也许看过的!”

“是的。”

“那么,你应该明白,她手上有多少血债?她身后有多少罪恶?我本人与她交过几次手,由于她,我们的行动失败,她……她忠实地效忠于扎武隆……”

“你忘了补充,她曾经是扎武隆的玩物,”伊戈尔用死人般的声音说,“莫斯科黑暗使者的头目乐于以黄昏界面貌与她玩性游戏,她还参加过带有古祭祀仪式的巫妇狂欢会和有组织的狂欢暴饮。你怎么不说话了?你说呀,反正我都知道。格谢尔给了我完整的专案文件……他的努力好极了。我知道这一切。”

“但仍然爱她?”安东迟钝地问。

伊戈尔抬起头,他们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后来伊戈尔伸出手,小心地碰了碰安东的手说:

“别生我的气,光明使者兄弟。别轻视我。如果你没法理解——那你就走吧。去布拉格街上散散步……”

“我试图理解,”安东低语道,“是真的,试图那样。阿利莎·东尼科娃是个很普通的女巫,不比其他的好也不比其他的差,聪明、漂亮而残酷的女巫,给人留下的是罪恶和痛楚。你怎么可能爱上她?”

“对我而言,她是另一个样子,”伊戈尔答道,“是很想爱上某一个人,又第一次自己爱上了别人的被扭曲和不幸的小姑娘。她被黑暗使者先发现,这是我们的不幸。最初,在她灵魂中黑暗多于光明的那一刻她被选中。你是知道的,这在少女身上很容易发生。而后来一切都很简单。黄昏界吸走了她所有的善良。黄昏界把她变成后来这个样子。”

“你爱的不是阿利莎本人,”安东说,他没发现,讲到东尼科娃时他用的是现在时,“你爱的是她的理想化的……不是,是二者必居其一的形象!那个不曾有过,现在也不存在的阿利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