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7/14页)

“行。我能抓着缰绳吗?”

“想抓就抓。等等,这样不对。把缰绳绕到食指上,再用拇指往下拉,像这样。左边那匹也一样。别使劲儿,也别太用力。”

“这样对吗?”

“对。”

“亚尔潘?”

“啊?”

“‘保持中立’是什么意思?”

“就是冷漠。”他不情不愿地嘀咕道,“别让缰绳垂下来。把左边那匹拉近些!”

“什么叫冷漠?对什么冷漠?”

矮人探出身子,往马车下面吐口唾沫。

“如果松鼠党袭击俺们,你的杰洛特会站在一边,心平气和地看他们割断俺们的喉咙。你也许会跟他站在一起,因为那将是一堂示范课。今天的主题:猎魔人如何面对智慧种族间的冲突。”

“我不明白。”

“俺一点也不意外。”

“所以你跟他吵架,还那么生气?那个……松鼠党,他们是什么人?”

“希瑞,”亚尔潘粗暴地揪揪胡子,“这不是小女孩的脑袋瓜能理解的事。”

“啊哈,你又开始冲我发火了。我才不小。我在桥头堡听士兵说起过松鼠党。我看到……我看到两个死掉的精灵。有个骑士说他们死前杀过人。而且松鼠党里不光有精灵,还有矮人。”

“俺知道。”亚尔潘闷闷不乐地回答。

“你也是矮人。”

“这点毫无疑问。”

“那你干吗害怕松鼠党?他们好像只对付人类。”

“很不幸,”他的表情严肃起来,“没这么简单。”

希瑞沉默良久,咬着下唇,皱起鼻子。

“现在我明白了。”她突然开口,“松鼠党是为自由而战。虽然你是矮人,但也是亨赛特王的秘密手下,受人类指挥。”

亚尔潘哼了一声,用袖子擦擦鼻子,然后探身出去,确认温克在不在附近。温克离得很远,正跟杰洛特谈话。

“小丫头,耳朵挺灵嘛,像只土拨鼠。”他咧嘴一笑,“对于命中注定要生孩子、烧饭跟纺纱的人来说,你聪明得过头了。你以为你啥都知道,对吗?你只是个毛孩子。别拉长个脸,这样不会让你显得成熟,只能让你更丑。你对松鼠党的本质领会得倒挺快,还喜欢他们的口号。知道你为啥了解他们吗?因为松鼠党也是一群毛孩子,是群愣头青,不明白是谁在煽动他们,谁在利用他们的幼稚和愚蠢、用自由的口号欺骗他们。”

“可他们真是为自由而战啊。”希瑞抬起头,瞪大绿色的双眼看着矮人,“就像布洛克莱昂森林里的树精。他们杀人是因为人类……有些人类在伤害他们。因为这儿从前是你们的国家,属于矮人、精灵和那些……半身人、侏儒,以及别的种族……自从人类来到,精灵就……”

“精灵!”亚尔潘嗤之以鼻,“准确地说,他们跟你们人类一样,是外人,尽管他们的白船比你们早到了一千年。这会儿他们争着跟我们交好,好像我们突然成了兄弟;这会儿他们咧嘴笑着说:‘我们是同胞。’‘我们都是上古种族。’可在从前,狗娘——咳,咳……从前,他们的箭可常常从我们耳边掠过……”

“这么说,最先来到这个世界的是矮人?”

“说实话,是侏儒。至少这部分世界是如此——整个世界大得超乎你的想象,希瑞。”

“我知道。我见过一张地图……”

“你不可能见过。没人画得出那样的地图,俺怀疑短时间内也不会有。没人知道火焰群山和浩瀚大海的另一头有什么。就算是自称无所不知的精灵,相信俺,他们也不知道。”

“呃……可现在……人类数量很多……比你们多得多。”

“因为你们生孩子的速度堪比兔子。”矮人咬牙切齿地说,“你们不问时间、不论地点、不管对象是谁,只顾没日没夜乱搞一气。你们的女人只要坐上男人的大腿,肚子就能大起来……你的小脸蛋为啥红得跟罂粟花似的?其实你也想知道,对吧?那你就该明白这个事实:历史告诉我们,在这世界上,最擅长打碎别人脑壳和搞大女人肚子的种族才能称王。而在谋杀和上床这两方面,你们人类的确是行家……”

“亚尔潘,”杰洛特骑在洛奇背上,冷冷地说,“麻烦你选词用句矜持点儿。还有希瑞,别再扮演女车夫了,去照顾特莉丝,看她醒没醒,需不需要帮忙。”

“我醒好久了。”女术士在车厢里有气无力地说,“但我不想……打断这么有趣的谈话。别打扰他们,杰洛特。我想……再听听性爱在社会演化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能烧点水吗?特莉丝想洗澡。”

“去吧。”亚尔潘·齐格林点头答应,“泽维尔,把烤肉叉拿走,野兔已经烤好了。把锅递给我,希瑞。哟,瞧瞧你,都快溢出来了!你一个人把这么多水从溪边搬回来的?”

“我有力气。”

达尔伯格兄弟中的长兄大笑起来。

“别以貌取人,保利。”亚尔潘一边严肃地说,一边熟练地把烤灰兔切成几部分,“没啥可笑的。她确实又瘦又小,但俺看得出,她是个健壮又能吃苦的小丫头。像条皮腰带:虽然细,但没法用手拉断,就算你用它上吊,也能禁得住你的重量。”

没人再笑了。希瑞挨着营火周围的矮人坐下。这一次,亚尔潘·齐格林和他的四个“小伙子”自己生了堆火,因为他们不想跟别人分享泽维尔·莫兰射中的野兔。对他们来说,这只兔子只够他们每人吃一口,最多两口。

“再添点柴,”亚尔潘舔着手指说,“把水早点烧开。”

“这主意不怎么样。”里根·达尔伯格吐出一根骨头,“洗澡对病人有害无益,对健康人也一样。还记得老施拉德尔吧?他老婆有次叫他洗澡,他去了,然后没多久就死了。”

“因为有条疯狗咬了他。”

“要是他不去洗澡,狗也不会咬他。”

“我也觉得,”希瑞用手指试探锅里的水温,“没必要每天洗澡。可这是特莉丝的要求——她有次甚至还哭了……所以杰洛特和我……”

“俺们知道。”达尔伯格长兄点点头,“但那猎魔人……俺每次看到都很吃惊。喂,齐格林,你的女人会让你给她擦洗身子和梳头吗?你会抱着她去灌木丛,好让她……”

“闭嘴,保利。”亚尔潘打断他的话,“别说猎魔人的坏话,他是个好人。”

“俺说啥了?俺只是震惊……”

“特莉丝,”希瑞冒冒失失地插嘴道,“不是他的女人。”

“俺越来越震惊了。”

“你是越来越傻了。”亚尔潘总结道,“希瑞,往锅里再倒点水。俺们给女术士再泡点藏红花和罂粟种。她今天感觉好多了吧?”